如果焦瑞松從國內運來食材讓曉輝驚訝于焦家的奢侈的話，那么眼前可比擬國宴的餐桌就不得不讓她嘆為觀止了。

她和焦瑞松吃飯用的那個小餐桌被棄置一邊，寬敞的餐廳正中央放置了一條長有八米的長方形餐桌，桌子上從兩頭到中間對稱擺放了相同的食物。菜式不僅有中式，也有西式，所有的瓷盤全都不相同，正是不久前焦嬌送來的那套。晴姨和方姨站在兩頭看來是要伺候主人吃飯的，鮑爾的身影還在廚房里忙碌，珍妮睜大眼，曉輝傻乎乎地在心里嘆氣。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焦家實在太奢侈了，這樣一對比，焦瑞松之前點的那些貴得嚇死人的飯菜反而可以算得上是簡樸了。

晴姨和方姨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滿意。

曉輝心底里鄙視，兩人分明暗示自己是個土包子，她很快恢復如常，一臉平淡，畢竟連借尸還魂這種事都經歷過了，還能有什么事能更讓她吃驚的？然后就看到晴、方二人目光里的神采熄滅了不少。

兩人微微彎腰向她行禮，晴姨進了廚房，方姨走上來說道：“大少奶奶，午餐準備好了。”她眼巴巴地看著曉輝。

曉輝奇怪，環視一周才猛然發現，吃飯的那個主要人物不在，她在別人眼中只是個陪吃的。

“哦，瑞松還沒下來，你去叫他吧。”曉輝淡淡說道，示意珍妮拉開她的座椅，她就毫無自覺地直接坐了下來。

方姨傻眼，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嘴角抽動，最終還是溫聲道：“大少奶奶，在丁家，我們太太對先生的事親歷親為，從擬菜單到布菜，從催請就餐到給工作中的先生煮咖啡，從不假手于他人，要不您也去請請先生？”

看似問話卻帶著幾分堅持，曉輝斜瞟她一眼，這是在拿焦嬌的賢惠反襯自己不懂規矩，她想想還是站了起來，向樓上走去。鞋跟剛踏上樓梯，就聽到身后兩人大大松口氣的聲音。

曉輝還沒敲門，門就像長了眼睛一樣自動打開了，門里門外的兩人均是一怔。

艾麗斯是沒想到曉輝這個時候會來，曉輝則是看到艾麗斯紅紅的眼睛，艾麗斯手里還抱著一箱子東西，裝的是她在自己的私人物品。曉輝目光一掃，艾麗斯和孫安邦為了工作方便在焦瑞松書房的一個角落里有自己的辦公桌，現在艾麗斯的辦公桌上被收拾得干干凈凈。回想今天焦瑞松所說的話，艾麗斯是向焦母“告密”的人，現在的情況就不難理解了。

艾麗斯眨了眨眼睛，聲音依舊冷靜、干練：“焦太，對不起，我走了。”

曉輝倒是沒什么想法，就算有想法也不能改變什么，便點了點頭。

艾麗斯有些意外，回頭看了焦瑞松一眼，便快步離開了。

“有什么事嗎？”焦瑞松正側身站在窗前，視線從窗外轉到門口的人身上，聲音沒有起伏，和平常無異。

“哦，午餐好了，我是來叫你吃飯的。”曉輝笑道，沒有走進去，這是讓焦瑞松現在就去吃飯的意思。

焦瑞松隨口問道：“今天準備了什么菜？”邊說邊往外走。

曉輝等他走近了，才在前面領路，想到桌子上的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有點食指大動，就說了幾道菜的名字，當然只是說了主菜，她哪知道那么多名堂？

晴、方二人見兩人一前一后，微微皺眉，便利落地開宴，擺箸放碗，珍妮插不上手只好去了廚房。

焦瑞松神色無異，大概是早料到了兩人會弄這么大架勢。

焦瑞松一落座，兩位稱職的女管家取來水盆和毛巾，服侍兩人戴餐巾，之后觀察兩人的眼色把桌子上的菜式調換了位置，正對兩人的正是兩人愛吃的菜。

曉輝再次驚嘆，這簡直可比擬古代封建大家族的“陋習”了，這次她留意了下，焦瑞松面前的幾道海鮮菜式被移動到他站起來都夠不著的位置。

不一會兒，兩人準備好開吃了，廚師鮑爾走了出來，先到焦瑞松面前，面帶微笑地介紹他面前的幾道菜的名字和做法以及營養價值，然后又到曉輝面前介紹菜色，除此之外還推薦了幾道被放到中間的菜，與之前大大咧咧的沖動性子判若兩人。

曉輝強壓下吃驚，沉默地吃著面前的菜，在晴姨和方姨時而投射過來的視線中味同嚼蠟，默念著“他們是蠟人”，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到吃飯的感覺。憑真心講，如果不是見過鮑爾本人，她根本吃不出這是個外國人做的中式料理。

正當她再次伸筷子到自己喜歡的那道菜上之時，對面的晴姨走過來說：“大少奶奶，這道菜里有蟹黃，蟹性寒涼，請您節制。”她沒經過曉輝同意就直接把盤子挪走，自作主張地換了另外一道菜：“請您嘗嘗這道菜吧，這道菜對調離您的身體有好處。”

曉輝的筷子頓住，保持伸出的姿勢，筷子尖微不可見地抖動。焦瑞松輕輕看過來一眼，目含溫柔和一絲歉意。曉輝忍了又忍才沒有把筷子扔出去，她重重地擱下沉重的象牙筷子，“啪”一聲驚得晴姨和方姨頓住身形。

“我吃飽了。”曉輝甜甜地對晴姨一笑，聲音里沒有一絲火氣。

晴姨一愣，幾乎是同時焦瑞松也放下了筷子，不顯突兀地道：“我也吃飽了，晴姨，方姨，珍妮，還有鮑爾，你們去吃飯吧。”

飯碗本來就小，兩人碗里的飯還吃沒到一半。

晴姨和方姨始料未及，同時望向焦瑞松，目光焦急，她們本意并不是讓兩人吃不飽飯啊！這時兩人都有些手足無措了，焦瑞松的笑臉根本看不出是喜是怒。

鮑爾有些著急，這是他做的菜，兩位老板吃這么少，難道是因為他做的不好吃？可是空氣里詭異的火花讓他閉上了嘴。同樣著急的還有珍妮。

“鮑爾，你做的菜很好吃，我和我太太謝謝你，從今天起你就留下做中晚餐吧。”焦瑞松說了這么一句，就和曉輝同時離開飯桌走了，只留下面面相覷的四人，鮑爾反應過來自己被錄用高興地吹了聲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