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滾！”

“不收不收不收，誰知道你哪里偷來的這么多魚，別說八成價了就算白給我也不要。”

一個瘦得跟竹竿似的魚販一個勁地擺手，語氣里滿是不耐煩。

這時候的早市還沒有什么人，像老胡這樣早起的攤販也才剛剛開始支攤子。

而江見這么早趕來也是為了能早點將手里的魚出手出去，哪怕降價也行，因為早市可是行乞的好地方，如果來遲了被其他小賊看到就麻煩了。

這樣的好事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老胡。

老胡其實是個老好人，平日里對誰都是一副熱心腸，原主剛被拐來東林縣的時候他還給過一些魚下水，讓拿去換包子吃，只是后來知道江見是個小賊之后就再也沒給過......

“胡叔叔！”

一個充滿稚氣的聲音在兩人身后響起，之前還一臉厭煩的老胡一瞬間態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應了一聲而后將手里的活放下，三兩步跑出去。

不遠處一個只有五六歲的小女孩背著一個比她身子矮不了多少的魚簍小跑過來，到老胡面前之后又轉過身去踮起腳來。

“看，劉爺爺家的魚已經送過去了！”

“叔叔看到了，瑩瑩真棒，幫大忙了呢！快擦擦汗水休息一下。”老胡連忙接過魚簍，想要摸摸女孩的頭似乎又怕滿是魚腥味的手惹人嫌棄。

但女孩卻一點不介意，主動將腦袋往他的手上蹭了蹭，甜甜笑道，“叔叔，瑩瑩不累不用休息的。”

最終老胡還是沒能拗過女孩，在小女孩的堅持下將魚放在魚簍里。

“去吧！記得慢一點別摔了哦！”

小女孩用力點點頭，跑遠了。

剛才兩人的一番話江見也大致聽了一些，小女孩和爺爺相依為命，不過爺爺前些日子患病在身，小女孩擔起了照顧爺爺的責任。

這幾天她爺爺胃口不太好，她想弄點肉去給爺爺熬湯喝，卻又不愿意要別人的施舍，所以才來老胡這幫忙送魚換錢。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羞不羞？”

小女孩走遠之后老胡又恢復了那一張冷臉，惡狠狠地瞪了江見一眼，“這么大個小伙子，有手有腳的干什么不好，偏要做賊！”

“這么一大筐魚被偷了失主要有多傷心啊......”

江見皺起眉頭，“老胡，這些魚真是我自己抓的。”

“呵！你抓的？”老胡冷笑一聲，“魚真有這么好抓哪里還有這么多賊啊？”

“那你倒是說說你怎么抓的！讓我也學學！”

說完冷冷看著江見，他也是漁民起家，后來慢慢有了積累才開的這么一個小攤，他敢保證只要江見一開口必將漏洞百出。

“就我昨夜里不是輪到打更嘛，閑著沒事就......”

聽到打更兩個字，老胡瞳孔不由自主地一縮，而后這才注意到江見一直扣在腰間的銅鑼。

這下更不敢收了，急忙上前推著江見往外走，“走走走！求您了！”

江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咧開嘴笑道，“嘿，不行，我就賴上你了。”

“你不收的話我今夜就在你攤鋪面前敲一聲，然后吊死在你家門前......”

老胡動作猛地頓住，垮下那一張老臉，差點哭出來。

......

過程雖然有些曲折，但結果算是還好，八十七文錢，順便威脅老胡不許說他來賣過魚，這才滿意地離開。

拿到錢花三文買了個包子，純肉餡的，噴香。

又在裁縫店門口猶豫了一會兒，畢竟他身上這一件乞丐裝就差連屁股也露出來了，但最終不但沒買，就連一夜才愈合完全的身體也重新弄了些傷口和血水出來，之后又繞了一些遠路回那個荒廢的院子。

畢竟，有些事需要有始有終。

“哇！江見，你沒拿銀子離開嗎？”

說話的人名叫小巴，被拐來的時候只記得這么一個姓，不過也夠用了。

而他也是個小賊，境遇和江見也差不多，唯一算得上區別只不過他的打更排名更靠后些。

江見露出笑容，“還沒呢，我想了想這更還能再打幾天，畢竟也不累，多賺點以后日子也能好過些，不急著走。”

小巴口中的“拿銀子離開”是陳老賊對小賊們的說辭，說出去打更的人每打一次都會拿到縣衙一兩銀子的賞賜，拿到錢之后不愿待在他們這個苦地方，去過好日子去了。

縣衙設立的一兩銀子的賞賜確實存在，常年在告示上占據有一席之地，這是人盡皆知的，所以打更這個詞對于這些不知情的小賊來說非但不可怕，反而是希望，是過上好日子的希望。

不過先后順序都是老賊來排，沒人敢說話就是了，像昨天江見那樣不想打更反而想要逃的......從來沒有過。

“就是就是！”小巴瘦小的身子重重點了幾下，眼睛里都多了幾分光彩，似乎在江見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后的樣子。

“還是你聰明啊，打一次更就能有一兩銀子，抓到機會還不得多撈一點啊，就是阿爺那邊......”

“能同意嗎？”

江見隨意笑了笑就從他身邊經過，“我這不正準備去和阿爺說嘛。”

這時候的院子很清冷，行乞的剛出去，盜墓的還沒回來，畢竟要到福林里面去，還是有一段路程的。

所以江見進來的時候院子里只有一個人，王海。

還一個人翻上了沒幾片瓦的房頂，偷偷摸摸將一塊碎銀從腰間取出來，卻在鬼鬼祟祟環顧四周的時候和江見的目光對上。

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腳下一滑整個人從房頂掉了下來。

手里的碎銀也滾落到了江見的腳尖。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王海顧不上疼痛，雙腿不斷在地上蹬著往后挪動身子，眼里滿是驚恐。

他一向伶俐，無論是盜墓還是行乞，他都屬于最頂尖的那種，所以才成了老賊的得力助手，基本上老賊不在都是他說了算。

但此刻卻真正慌了神。

不僅僅是被撞破了藏錢這一件事，更是瞬間就想到了昨天自己活生生將人抽到半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