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來鳳大酒樓最豪華的房間里。

敬師茶早就被林青山一飲而盡，茶杯里不知道是第幾次的斟滿酒了。

徐少凡一開始的時候哼的是自己作的中二歌謠，但是在江見給他誦出一句“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的時候，他就回不去了，直到現在還在一下一下用筷子敲著桌上的杯盤狼藉細細琢磨。

至于杜子元......已經不省人事。

就連一向將喝酒視作敵人的林妙今天不知為何竟也喝到臉色酡紅，不時將目光飄向不遠處的江見。

門口處，一個鐵塔一般的男子將門板一般大小的巨劍扔在江見旁邊的地上發出一聲轟響，而后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小九啊，雖然你這幅小身板能干掉一個無生教的雜碎三師兄很中意你，但是三師兄和你說......”

“以后，夜里還是盡量不要出門。”

這話說出來的時候嘈雜的場面都靜下來了一些。

他叫羅樓，是林青山的第三個徒弟，也是唯一一個能夠趕回來參加晚宴的徒弟，此前這個吃飯用盆喝酒用缸就連說話都能讓酒水亂顫的猛男，現在聲音低沉下來無比嚴肅。

“師兄你是說......妖魔？”江見試探著開口。

“是，也不是。”羅樓道，“是妖魔，但不是你吃的那種普通精怪，黑夜的恐怖遠不止于此。”

“就像在東林，人們所熟知的四個妖魔洞，其實只是四個用來孵化的溫床而已。”

“野獸食了怨念，或是有其他機遇得了一些靈智，就成了那樣的普通精怪。

但這只是它們的起點而已，當人吃得夠了，修為深了，能化為人形了它們就會離開這個溫床，融入到人間中去，白日里靠著人皮遮擋陽光，黑夜游蕩尋覓食物和人皮的補充，那才叫妖魔。”

他說到這里猛地扯開胸口的衣服，在胸口赫然有著一個怵目驚心的凹陷。

“這一拳，就是六年前我在外面遭遇到妖魔的時候被一拳砸出來的，如果不是遇到師父我已經死了。”

“那時候，我已經是凝虛境。”

重新將衣服歸攏，他語氣里多了些感慨。

“至于傳說中的天妖......聽說基本已經和人類無異，能像人一樣生活能修煉人的法，但是獸畢竟是獸它們不會人的情感，一切只為自己而活，聽說無生教就是被一頭恐怖的天妖掌控在手里。”

“在東林縣還好一些，有林氏武館在他們的肆虐并不猖狂，但是在其他地方......不是武館不想將它們一窩端了，是不能。”

“在大山深處，這人間角落藏著更恐怖的東西，人族的強者與他們締結盟約，以供養溫床來換取和平......”

說到這里的時候他又將目光挪到江見身上，兩只足有小孩手臂粗的手指捏了捏江見的肩膀，“你這是吃了妖魔肉吧？”

“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辦法，守著溫床的那一位沒有發難就說明你的辦法很聰明，但也僅限于此，一次的好運并不能讓你一直活命，懂了嗎？”

江見暗自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難怪之前說東林縣的那些妖魔殺不得，也讓他知道杜子元想要和他一起扛是多大的情誼。

但同時也慶幸有口水為他背鍋。

他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師父打斷。

“先別急著后怕，不只是你三師兄口中的妖魔，你這一次殺掉的無生教也是一樣，其實這一次我出去半月有余就是到洪光城去商討無生教的事。”

林青山將茶杯里的酒送進嘴里，而后慢慢開口。

“你殺掉的那個不是偶然，各地都已經開始涌現苗頭，甚至好幾次他們伴著妖魔一起出現......”

“余孽的反撲，要來了。”

說著又坦然露出笑容，“這些話原本是想要以后慢慢和你說的，怕打擊了你的銳意。”

“但武者本就是一個以武爭命的過程，特別是在這樣一個妖武亂世。”

“怕，是走不了武道的。”

江見認真地點了點頭，“弟子謹記。”

“但剛才三師兄說的凝虛境是什么境界？”

怕？不可能的。

4他就是死了一次之后又活過來的，而夜又是他的主場，無論是妖魔也好無生教也罷，對于他來說都只是一個警示，不可能因噎廢食。

他更感興趣的反而是三師兄順嘴提到的那凝虛境，雖然他現在連武者都還不是，但不妨礙他好高騖遠。

羅樓先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后哈哈大笑。

“好小子！”

“對，就該這樣！他們強歸強，心里有數就行，怕個什么勁！”

拍江見的三下肩膀差點將他身體弄散。

林青山在左邊拉出一條凳子，又放了一個酒杯在面前，斟滿之后一邊推出去一邊開口。

“武師是普通人對武道之人的稱呼，是一個寬泛的概念，等你成為了武者就也算是一個武師了。”

江見走過去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這算是師父的一個小癖好，說事先喝酒。

林青山點點頭繼續開口，“但武者只是武道的起點，先天一炁和天地靈氣最基礎的運用是武道的基石，但踏入凝虛才算是真正上路，所謂凝虛以氣于周天銘刻符文，于丹田開辟精藏作為貯氣之源，可修道法神通......”

說著輕輕拍了一下桌子，朝著不遠處開口，“小七，展示，也讓我看看你這半月的成果。”

徐少凡原本還在琢磨那個“昆侖”是什么意思，聽到師父的呼喚手指輕輕一彈，氣開始流轉，周身一個個銘文開始涌現，璀璨而奪目。

“每一個銘文都是需要自己去創造，一個銘文是凝虛，周身七十二大穴都蘊上符文也是凝虛，所謂凝虛領先天千丈高樓萬丈基，你和武者之間的差距不算大，但是凝虛和凝虛之間的差距有時候就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武者的路也是從這里開始出現分歧，比如你三師兄周身三十六穴都在蘊養同一個肉身符文，現在徒手撕個墻問題應該不大，再比如你大師兄，她雖然只蘊有一個迅捷銘文但卻以將銘文刻在了血肉里效果絲毫不比三五十個銘文的差，但她這樣的畢竟是個例，無法復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