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嬤嬤捧著裝了元帕的紅漆盒子一步三回頭離開側殿。

側殿暖閣。

姜瑤仍坐在方才的椅子上，紅苓提著茶壺給她倒茶，采袖、芝兒和景香等人則在打掃和擦拭方才徐婆子和侍衛們弄臟的地板。

屋外香風款款，徐徐從院中吹來，拔去了一顆毒瘤的姜瑤此刻顯得很是興奮，兩杯茶下肚，姜瑤對紅苓道：“再去拿些糕點來。”

紅苓依言去了，不多時兩盤精致美味的糕點便端了上來。

紅苓坐在她對面直直看著姜瑤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剛剛過去的事又浮上眼簾，紅苓面上欲言又止，姜瑤勾了勾嘴角道：“你是有什么要問吧？沒事，你說！”

紅苓便好奇地打量她道：“娘娘，你怎么知道那徐婆子就一定有問題的，萬一她屋里沒藏銀子，那你豈不是要背個惡意污蔑下人的名頭？”

姜瑤邊將一塊軟糯可口的糕點吞下肚邊斜眼瞟了瞟干活的景香，笑道：“我這是在賭，好在，我賭贏了。”

“啊？娘娘，你。。。。你不知道啊！”

紅苓見狀嚇了大跳，之前見自家主子面對徐婆子和常嬤嬤都是一副自信滿滿的表情，還以為主子在背后早有成算，若只是碰運氣，那可太托大了。

紅苓臉上的喜色變成憂色，喃喃叮囑道：“娘娘，你下回可別再這樣了，這不行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姜瑤呼出一熱口氣伸手摸摸紅苓的腦袋，猶記得上輩子紅苓到最后一刻都不忘替她喊冤辯白的樣子，她這四個丫頭里，采袖因病早死，芝兒被蘇瑾儀趕出了東宮，景香和徐婆子一樣倒向了蘇瑾儀，變成同蘇瑾儀，夏侯寧軼一道加害自己的人，只有紅苓一直在身邊不離不棄地陪著她，護著她，不管她光輝還是落魄。

前塵往事歷歷浮現，姜瑤的眼眶瞬間紅了起來，為防止被人瞧出端倪，她低頭側過臉道：“我有些累了，想休息會兒，景香、芝兒，你們去替我打些洗漱用的水過來，紅苓、采袖，你們倆來替我捏捏肩吧。”

“遵命娘娘。”

丫鬟們依次忙碌開來，姜瑤靠在貴妃榻上，在一陣陣酥軟香曖的秋風中，慢慢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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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朗月高懸的夜空忽被一團厚重的陰云覆蓋，四方天幕刮起大風，云層深處，一道道白光忽隱忽閃，半個時辰后，隨著聲聲沉悶的雷鳴，一場大雨呼呼啦啦地光臨了京都。

京都南郊。

被雨水沖刷的某條僻靜的巷道深處，魏昭執著一把青傘緩步邁過潮濕的磚道。

道路盡頭是一座兩層高的小客棧，此刻一個身著夜行衣的女人正半跪在客棧的后門恭候他的來臨。

魏昭行至女人門前收了傘，雨水頓時打在了他身上，白色布衣一點點濕濡，他卻渾不在意。

“易安幾時到的？”他問。

女人俯首恭敬道：“昨日晌午便到了，奴婢本欲同公子傳信，周公子不讓。對了公子，周公子還去看了昨日太子和姜家小姐的大婚。”

魏昭默然，怔了怔后道：“知道了，秋夜雨寒，你隨我一道進屋吧！”

客棧地處偏僻，人來寥寥，因大雨的緣故，更顯空蕩。

魏昭沒在樓下停留，拐過一條游廊后徑直拾階上了二樓。

推開二樓右側最里面的一間廂房，一股股清淡的，異常熟悉的茶香迅速鉆進了魏昭的鼻子里。

魏昭一慣冷峻的面上難得蕩起一絲極其淺淡的笑意，看向屋中茶幾后的年輕公子，周易安見狀立馬從蒲團上站了起來，剛要拱手行禮，便被魏昭打斷下去。

“聽說你昨日就到了京都，為何不給我來消息？”

魏昭在他對面落座，一身帶著濕意的腥風猶如投入平湖的石子，攪得室內香霧涌動。

周易安看著對面人愈發深邃沉穩的舉止，彎了彎嘴角道：“我料昨日你定會很忙，是以才沒讓人通知你。結果我猜對了不是嘛，你昨日確實沒空。”

“只要我愿意，還是有的。”

“嗐，這我當然知曉，不過我不想你那么累嘛。”周易安上上下下認真覷了覷魏昭，一雙黑漆漆的眸子里歡喜之意漸淡，慢慢換上了些許五味雜陳的表情，“昨日我看見夏侯寧軼和那姜家小姐了，夏侯寧軼這個小人實在卑劣，為了獲取士林勢力的支持，竟把主意打到姜家小姐身上，這是要拉姜家作他的墊腳石啊，可惜了姜氏小姐，估摸著那位不諳世事的大小姐還以為自己命好遇到了有情郎呢！”

周易安長吁短嘆地搖頭，眼前不自主地回憶起昨天在姜府門口看到的那一幕，披戴著金冠喜服的女子娉娉娜娜姝色無雙，美得令人失語，如果她嫁的是尋常富家公子，僅憑絕世容貌，定能在夫家過得如魚得水，奈何她的良人是夏侯寧軼那個極其虛偽卑劣的小人，當真是應了紅顏薄命那句古話！

周易安想想就覺得惋惜，魏昭掃了掃他的神色，不由嗤笑道：“周易安，收起你那副以己心度人心的樣子，姜家小姐不似你想的那么簡單。”

“啊？還有驚喜發現？”周易安一下來了精神，啪啪兩聲拍了拍桌面道，“快說快說，姜家小姐怎么了？”

魏昭的目光看向被風吹得半敞的窗戶，一字一句道：“她好似發現了夏侯寧軼的真面目，而且，她還知道我是。。。。。。”

魏昭俯身在周易安耳下低語片刻，周易安的眼睛募然瞪大，不可置信地看向魏昭的雙眸道：“怎么可能？她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是從哪里知道的，她，她。。。。。。！”

周易安的腦海被滿滿的震驚取代，兀自失神半刻后，他突然一把揪緊了魏昭的袖子擔憂地看著她道：“你說你答應了與她的合作？不對！你是輕易會相信別人的人么？你怎么這么爽快就答應了她，該不會是喜歡上她了吧？。。。。。公子，別忘了我們的大事！”

周易安的話音剛落，魏昭那張冷峻妖異的臉頓時沉了沉，周易安見此忙吐吐舌頭道：“哈哈哈，沒喜歡就好，沒喜歡就好，我這不是怕你受傷么，你也知道你為何甘入東宮為奴，我們又因何蟄伏在這里，若你對姜小姐有情，最后你們都會痛苦，還不如從未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