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地牢,黑暗如墨,仿佛能將世間一切吞噬。
地牢深處的鐵籠內,一位女子瑟縮其中。她手腕被粗重的鐵鏈緊鎖,鐵鏈深深嵌入肌膚,帶出絲絲血痕。
女子身形極為消瘦,仿佛一陣風便能將她吹倒,唯有那一頭長發,被精心梳成發髻,在這破敗的地牢中,透著一絲不合時宜的精致。
姜槐雙目無神地盯著地面,地牢里沒有一絲光,恐懼如同附骨之蛆,緊緊纏繞著她。
就在這時,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姜槐下意識地身子一顫,緩緩抬起頭,便見祁夜身著一襲張揚的紅衣,帶著與生俱來的邪肆與霸氣,緩緩走進地牢。
他看向姜槐的目光冰冷刺骨,沒有一絲憐憫。此刻的姜槐,即便用著蘇妧的身軀,卻全然沒有蘇妧的神韻與姿態。
姜槐看著眼前的祁夜,不由自主地身子顫抖起來,下意識地往鐵籠角落縮了縮。
祁夜見狀,緩緩蹲下身子,手中的扇柄輕輕抬起姜槐的下頜,迫使她與自己對視。
姜槐只感覺那道目光猶如實質,冰冷地穿透自己的靈魂,她心中一慌,連忙垂眸,不敢直視祁夜的雙眼,聲音沙啞而干澀:“該說的,我……我都已經說了……”
祁夜微微挑眉,臉上浮現出一抹妖孽的笑容,那笑容在昏暗的地牢中顯得格外詭異:“本尊知道,本尊已經找到了這副身體的原本宿主。”
姜槐聽聞,心中一震,下意識地問道:“那我是不是可以換回我自己的身體了?”
祁夜并未立刻回答,手中扇柄輕輕劃過姜槐的臉頰,動作看似輕柔,卻讓姜槐感到一陣寒意。
他凝視著姜槐這張與蘇妧一模一樣的臉,心中思緒翻涌,這副容貌,六界之內,唯有阿妧才真正配得上。
隨后,他輕輕呢喃著:“阿妧……”
“阿妧”這個稱呼,姜槐已經聽過無數遍。每一次聽到,她都會想起那銅鏡中驚為天人的美艷容顏。
可她至今都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到了他人身軀里,更不知道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只隱隱約約從那些下屬的稱呼中得知,眼前這位男子,竟是令六界都聞風喪膽的魔君。在凡間時,她便聽聞妖魔橫行,如今看來,眼前這位魔君,大概就是那些妖魔的主子……
祁夜忽然抬手,解開了姜槐身上的鎖鏈。姜槐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到,有些無措地看向祁夜,眼中滿是疑惑與警惕。
“走吧。”祁夜轉身,不再看她,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對了,這個面紗戴好,沒有本尊的命令不許摘下來。”說罷,他隨手丟給姜槐一塊面紗。
姜槐下意識地接過面紗,順從地戴好,而后小心翼翼地跟著祁夜走出地牢。
一出地牢,外面的景象便讓姜槐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天空暗沉如鉛,烏云翻滾涌動,四周彌漫著詭異的霧氣,隱隱有凄厲的叫聲從霧氣深處傳來。
遠處,怪石嶙峋,形狀猙獰,仿佛是一只只擇人而噬的怪獸。
木彌守在地牢外,見祁夜出來,連忙恭敬地說道:“魔君。”
姜槐有些茫然地看向木彌,她發現這里的人長相似乎與凡人無異,只是他們的瞳孔皆為赤色,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木彌看著祁夜與姜槐離去的背影,心中不禁疑惑叢生:魔君為何將她帶了出來?難不成真的要帶回魔宮封妃?
這樣想著,他心中一驚,連忙跑去尋找禾觫。
祁夜抱著姜槐,身形一閃,便來到了魔宮。
魔宮外,眾多女魔使看到這一幕,紛紛交頭接耳,看向姜槐的目光中充滿了陰狠毒辣。
姜槐在祁夜的懷里,被這些目光嚇得瑟瑟發抖,只能無助地咬著嘴唇,心中滿是恐懼。
魔宮后面,有一座幽靜的寢宮。
祁夜抱著姜槐來到此處,將她輕輕放下,說道:“今夜你便住在此處,明日隨本尊去往青丘。”
姜槐乖巧地點點頭,跟著祁夜走了進去。
寢宮前,有一條蜿蜒的小道,小道兩旁種滿了白梅。
姜槐看著這些白梅,不禁感嘆,真是奇怪,一路上都未曾見過花草樹木,這里竟然種著白梅,此花開得當真絕美。
正感嘆間,一片花瓣悠悠落下,卻又在半空中忽然停住,而后完好無損地回到了原位。
姜槐見狀,驚愕不已,這才明白原來是法術幻化而成。
待她再次回過神來,卻發現祁夜早已消失不見。
姜槐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殿內布置極為精致,案桌上燃著裊裊檀香,散發出淡雅的香氣。
窗戶上的花紋皆是梅花花瓣的形狀,整個屋子透著一股雅致與溫馨。
姜槐心中猜測,這間屋子看起來并不像是那位魔君所居住的,恐怕正是這副身體的原主所住之地。
姜槐緩緩走到妝臺前,坐在鏡子前,看著銅鏡中的面孔,不由自主地伸手撫摸著。
鏡中的容顏美得驚心動魄,難怪能讓那位魔君如此癡心。
夜半,姜槐躺在床榻上,這段日子所經歷的種種,如同潮水般在她腦海中翻涌,一切都像是夢境一般不真實。
她心中掛念著母親,不知道母親如今怎么樣了。
想到這里,姜槐眼底的恨意漸漸升起,柳氏、姜月穎……這些名字,如同毒刺一般,扎在她的心上。
……
姜府內,氣氛緊張壓抑。
“圣旨上說了什么?”柳姨娘滿臉擔憂,聲音微微顫抖地問道。
姜箴煩躁地將圣旨狠狠甩在桌上,抬起頭,滿臉怒容地看向柳姨娘說道:“圣上聽聞月穎的體質特殊,知曉我們府上有位陰時陰歷所出的女兒,要讓她入宮。”
“什么!”柳姨娘滿臉震驚,眼中滿是慌亂,“原本此事瞞得好好的,怎么就被圣上知道了?”
姜箴無奈地嘆了口氣,坐在椅子上的姜月穎聽聞,立即哭喊著:“不……我不要進宮,爹!進了宮便是死路一條……”
說罷,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斷地磕著頭,額頭很快便紅腫起來。
“穎兒,你快起來。”柳姨娘心疼不已,連忙上前拉著姜月穎。
姜箴心煩意亂,怒聲道:“圣旨已下,難道要抗旨不成?”
柳姨娘眼珠一轉,立即看向姜槐,快步走近,握住姜槐的手,臉上堆滿了虛假的笑容說道:“姜槐,你是府中的嫡女,尊卑有序,我們穎兒沒這福分入宮,索性就你去可好?”
姜槐猛地甩開柳姨娘的手,厲聲道:“尊卑有序?姨娘如今提尊卑,那我母親為府中正室,為何連大廳都進不得了?”
“姜槐!”姜箴出言打斷,滿臉怒容,“柳氏畢竟是你姨娘,你就是這樣同你姨娘講話嗎?”
“父親未免太過偏心了些,自從她到了府上,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女兒,還有母親嗎!”姜槐失望地盯著姜箴,眼中滿是悲憤。
“放肆!”姜箴憤怒地拍著桌案,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來。
姜槐看著圣旨,不由冷笑:“你們讓我入宮,此乃欺君,若我進了宮告知圣上真相,那姜府上下便會被治罪!”
“你!”姜箴直勾勾地盯著姜槐,被懟得啞口無言。
柳姨娘在一旁,突然露出一抹陰險的笑容,緩緩開口道:“那你娘也會被一起治罪。”
姜槐愣住,心中一陣劇痛。柳姨娘見狀,虛偽地笑道:“我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何必如此,只要你乖乖的替穎兒去了,那大夫人日后在府里也好過些,你若得圣上歡心被封了妃,那姜府跟著受賞,你娘也有了名聲。”
姜槐緊緊地攥著衣裙,心中明白,這不過是柳姨娘誆人的話。
誰不知道入了宮就是死,宮里的情形誰也不清楚,各個官家小姐名門閨秀都躲得遠遠的,宮里除了皇后再無其他妃子活下來。
“我答應你,但你定要照顧好我娘,不然我就是化作厲鬼也會來報仇的。”姜槐眼底噙著淚,死死地盯著柳姨娘,那目光仿佛要將她看穿。
“好。”柳姨娘有些得意地笑著,仿佛勝券在握。
“多謝姐姐,姐姐的恩情,穎兒此生定不會忘。”姜月穎感激地拉著姜槐的衣袖,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
姜槐漸漸闔上眼,這些記憶紛紛涌現。
然而,在這些記憶中,還夾雜著不屬于自己的記憶,那便是這副身體原主的記憶。
姜槐不由自主地進入夢境。
夢中,眼前的景象如仙境般美麗。
祥云繚繞,青山環抱,溪水順著山巒間潺潺流淌,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溪邊,花草繁盛,五彩斑斕的蝴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
姜槐滿心疑惑:這個地方是哪?
她轉過身,便見那女子一襲白衣,宛如九天玄女下凡,神情悠閑地躺在白梅樹下。
白梅花瓣如雪般飄落,落了滿地,與她的白衣融為一體,那張臉美得如同上天精心雕琢,完美得讓人窒息。
姜槐低頭看了看,才發現自己似乎并不存在這里,所見的一切都仿佛是虛幻的影像。
她心中暗暗想著:她應該就是魔君的心上人吧。
“公主!你怎么又跑到這兒來了。”素音忽然現身到蘇妧的身前,微微嗔斥道。
“素音,你就讓本宮再躺會吧……”蘇妧慵懶地揮了揮手。
“不行,今日是妖王的生辰,眾長老都在呢。”素音焦急地說著,連忙拉著蘇妧的胳膊。
“爹爹生辰都是他們在那里議事,本宮去了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蘇妧煩躁地坐了起來,嘟著嘴說道。
“今日魔君護法也來了。”素音輕輕說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祁夜?”蘇妧想了想,立即起身,眼中閃過一抹驚喜,“正好讓他陪本宮一起練箭。”
素音看著蘇妧的模樣,偷偷笑著。
畫面一轉,姜槐看見了祁夜。此時的他,看起來還并不是魔君,身上少了幾分霸氣,多了幾分溫潤。
“哥哥!祁夜!”蘇妧朝著他們揮了揮手,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阿妧又偷偷溜出去,今日是父王的生辰,乖乖待在殿內。”蘇折拍了拍蘇妧的頭,寵溺地說道。
蘇妧順勢拉著蘇折的衣袖,撒著嬌說道:“哥哥對我最好了,不過我就待一小會,畢竟每回你們都要一同商討,我在一旁也聽不懂啊。”
“你好歹是青丘公主,妖族的大小事你卻從來不參與。”蘇折輕聲斥責道,眼中卻滿是疼愛。
“這不是有哥哥和爹爹在嘛,我這個青丘公主只是占個頭銜罷了。”蘇妧笑著眨了眨眼,俏皮可愛。
祁夜在一旁開口笑道:“好了,青丘公主,快進去了。”
姜槐心中難免感嘆,原來她是青丘公主,有著如此尊貴的身份,美麗的容貌,還有那么疼愛她的家人,甚至一個尊貴的魔君也對她情深似海。
若是可以,我也想擁有這樣的命運……
最后,夢境漸漸褪去,姜槐也沉沉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