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悠悠轉醒,蘇妧凝望著那低垂的床幔,眼神中透著怔忪與迷茫。
意識漸漸回籠,她的心底泛起陣陣疑問:“我怎么……又回來了?”
“姑娘,你終于醒了!”秋月那帶著驚喜與擔憂的聲音,猶如劃破靜謐湖面的石子,瞬間打破了這份沉默。
蘇妧微微蹙著秀眉,緩緩起身坐直了身子。
她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腿和腳,原本的傷口已然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存在過。
難道是秋月昨夜將自己從那兇險之地拉了回來?
蘇妧陷入了回憶,昨夜的情形歷歷在目,自己實在太過莽撞,竟不知忘川河水的兇險程度遠超想象,那翻涌的暗流與潛藏的危機,幾乎將她吞噬。
“秋月,謝謝你又救了我一回。”蘇妧滿含感激,目光真摯地看向秋月說道。
秋月卻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道:“姑娘,昨夜救你的人不是我,是大人。”
“冷面怪?”蘇妧的眼中閃過驚愕之色。
他怎么會知曉自己去了忘川河?難道冥府的四周一直都有鬼使暗中監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蘇妧心下疑惑叢生,她望向窗外,緩緩說道:“看來冥府并非只有我們二人啊。”
秋月聞言,也有些疑惑,她起身走到窗邊,輕輕推開窗戶,再次看向屋外時,赫然發現白無常正安靜地待在樹上。
“無常護法?”秋月恍然大悟,喃喃自語道,“是了,我竟都沒察覺,若不是無常護法,姑娘恐怕兇多吉少。”
“姑娘可感覺好些了?”秋月轉過頭,一臉擔憂地問道。
蘇妧輕輕點了點頭,她能感覺到,冷面怪似乎渡了不少靈力給自己,如今體內靈力流轉,她覺得自己應該能夠幻化出法器了。
這般想著,蘇妧緩緩伸出手,只見一片絢爛的赤羽在掌心緩緩浮現出來。
原以為自己的靈力特殊,幻化出來的東西也會與眾不同,可不曾想,這片赤羽竟然是他曾經贈予的。
“姑娘,你的靈力似乎又增進了。”秋月在一旁看著,不由驚奇地說道。
就在這時,一襲黑袍如墨般閃現眼前,蘇妧心中一驚,連忙收回赤羽。
定睛一看,竟是墨翎。
他靜靜地站在那里,神情柔和地凝視著蘇妧,那目光仿佛一泓清泉,能將人溺斃其中。
秋月見狀,連忙恭敬行禮道:“大人。”
墨翎微微抬手,示意秋月出去。
待秋月離開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蘇妧身上,輕聲問道:“昨夜為何跑到忘川河里?”
蘇妧心中一慌,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就是想看一看忘川河都有些什么,畢竟冥界如此之大,我一時就忘了路。”
話一出口,蘇妧自己都覺得這理由太過牽強,這樣的說辭,冷面怪又怎會相信呢?
然而,墨翎卻只是滿眼柔情地看著蘇妧,嘴角微微上揚,竟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蘇妧以為自己看錯了,印象中那個清冷孤傲,甚至有些兇殘暴戾的冥王,此刻卻宛如換了一個人,那柔情的模樣,與往日判若兩人。
“你……你笑什么?”蘇妧有些心虛,但仍強裝鎮定,故作從容地問道。
“沒什么,本座今日心情愉悅,特來教你些法術。”墨翎的聲音低沉而動聽,仿佛帶著某種蠱惑人心的魔力。
這是忽然轉了性子嗎?
蘇妧滿心狐疑,眼神中帶著審視,緊緊盯著墨翎。墨翎見狀,又慢悠悠地說道:“你若不想學,那便算了。”
“想學想學。”蘇妧一聽,連忙連連點頭,臉上瞬間綻放出笑容,那模樣,仿佛撿到了天大的便宜。
畢竟,這可是白得的學習機會,誰會拒絕呢?
過了片刻,蘇妧換好了衣裳,與墨翎一同出了冥府。墨翎帶著蘇妧又來到了結界處。
“這個地方有名字嗎?”蘇妧眼中滿是期待,好奇地問道。
畢竟這里與陰森的冥界截然不同,處處透著一股空靈之美,比之自己記憶中的青丘,竟還美上三分。
“沒有。”墨翎的回答簡潔明了。
……
“那這結界處是你幻化的嗎?”蘇妧有些無奈,見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只好轉移了話題。
“不是,是本座的父王所幻化。”墨翎神色平靜,語氣淡淡的,但不知為何,提到父王二字時,蘇妧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太對勁,仿佛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
難道他與他父王之間感情不和?蘇妧心中暗自猜測,但也沒再多問,只是靜靜地將目光投向別處。
走進結界,蘇妧心中涌起一股熟悉之感。
原來自己是來過一次的,那漫山遍野的白梅花,開得肆意而爛漫。
蘇妧知道,這些梅花是為自己而種,可如今的她,內心依舊無法完全接受這份心意。
蘇妧默默地跟在墨翎身后,陷入了沉思。對于墨翎,自己如今到底懷著怎樣的心境呢?這份復雜的情感,連她自己都有些理不清。
墨翎似乎察覺到了蘇妧的心不在焉,突然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問道:“在想什么?”
“沒……沒什么。”蘇妧心中一驚,眼神躲閃著墨翎那熾熱的目光。
就在這時,墨翎緩緩靠近,蘇妧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再次看向墨翎時,卻發現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件法器。
“這個給你。”墨翎將一把造型古樸典雅的玄音琴遞到蘇妧面前。
“這是什么?”蘇妧接過玄音琴,好奇地問道。
“它名為玄音,樂聲可操控妖魔,若是靈力高強者彈奏,還可召喚鬼魄為你所用。”墨翎耐心地解釋道。
“可我不會彈奏,此法器于我而言,也只能觀賞罷了。”蘇妧無奈地看著這把精美的箜篌琴,心中有些惋惜。
“無礙,本座來教你。”墨翎說著,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迷人的笑容。
蘇妧有些錯愕,在她的認知里,冥王向來與殺伐果斷、冷酷無情掛鉤,怎么會精通琴藝呢?
在青丘時,只聽聞如今的天帝琴音曲藝精湛,卻從未想過,這兇名在外的冥王,竟然也會音律。
正想著,墨翎已然輕輕搭上了蘇妧的胳膊,蘇妧心中一緊,小心翼翼地拿穩琴。
緊接著,整個身子竟被墨翎溫柔地摟在懷里。蘇妧只覺得呼吸一滯,身子瞬間變得僵硬,如坐針氈般難受。
墨翎搭著蘇妧的手腕,輕聲示意道:“手指隨著靈力撥動便可,玄音有靈識,可以感受到你的靈力。”
“好……”蘇妧紅著臉,咬著唇,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她有些無措地撥弄著琴弦,刺耳的琴聲瞬間在空氣中響起。
蘇妧連忙松開手,像受驚的小鹿一般,從墨翎的懷中躲開,抿著唇說道:“要不……你先彈奏一曲……”
不知不覺間,蘇妧的臉頰早已紅透,睫毛輕顫著,就連語氣也跟著微微顫抖,此刻的她,倒是像極了情竇初開的少女模樣。
墨翎也不再逗她,輕輕拿起玄音琴,開始彈奏起來。
蘇妧坐在一旁,靜靜地聆聽著。那琴聲不似尋常曲調,透著一絲怪異,卻又莫名令人心安。
“這是召魂音,若你遇到危險,便可彈奏此曲,鬼魄便會出現,不過在冥界無需此曲。”墨翎彈奏完畢,淡然說道。
難道……他知道自己會離開冥界嗎?蘇妧心中一動,悻悻地問道:“什么意思?”
墨翎伸出手,輕輕撫摸著蘇妧的發絲,動作溫柔至極,說道:“你既然都知道了,為何要在本座面前裝作若無其事?”
“妧妧……”最后,墨翎頓了頓,輕輕喚出蘇妧的名字,那聲音仿佛帶著無盡的眷戀。
蘇妧的眼底瞬間閃過震驚之色,身子也跟著僵住,她瞪大了眼睛,盯著墨翎,眼眸中的慌亂愈發明顯:“你……你怎么知道?”
“昨夜你踏進忘川,怨鬼侵蝕后,真身會暴露出來,第一次探查不出,但昨夜便知曉了。”墨翎看著蘇妧,目光中滿是柔情與寵溺。
蘇妧下意識地垂眸,不敢與墨翎對視。
如今冷面怪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日后……該如何相處呢?她的心中滿是糾結與迷茫。
“我……”蘇妧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仿佛被什么東西哽住,依舊不知該說些什么。
“你可愿留在我身邊?”墨翎輕聲詢問著,聲音帶著一絲小心翼翼。
留下嗎?
蘇妧心中思緒萬千。自然是會留下的,可自己留下來,并不是因為喜愛,而是肩負著封印他身軀的使命啊……
蘇妧沉默著,眉頭緊鎖,內心交戰,終究還是不愿回答。
墨翎倒也不急,依舊溫柔地看著蘇妧,仿佛時間在此刻靜止。
最后,他輕輕摩挲了下蘇妧的手掌,說道:“走吧。”
蘇妧茫然地盯著墨翎的背影,心緒早已如亂麻般紊亂。
墨翎帶著蘇妧來到了冥殿,蘇妧發現,殿內似乎與上一回有所不同,竟沒有了那般徹骨的寒冷。只是,冷面怪為何要帶自己來這兒呢?
兩人走到偏殿,蘇妧這才看到,殿內擺放著臥榻,還有許多古老的書籍。
冥界如此龐大,想來需要處理的事務繁多,就如同哥哥身為妖王,在青丘時,平日里也忙得不見人影。
墨翎走到最上面的書案前坐下,蘇妧則坐在下方的桌前,距離墨翎不近不遠,正好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面容。
墨翎幻化出許多符紙,拿起筆墨,專注地在上面繪制著神秘的圖案。
不知過了多久,蘇妧漸漸覺得無聊,撐著腦袋,眼神不自覺地看向墨翎。
所以……讓自己陪著他在此畫符?
蘇妧輕輕嘆了口氣,罷了,如今這情形如此尷尬,還是不要多言為好……
她就這么撐著頭,靜靜地看著墨翎。
只見他神情專注,眼神全神貫注地盯著那些符紙,眉尾眼梢,鼻梁嘴唇……這般容貌,當真是讓人看得賞心悅目。
蘇妧心中暗自感嘆,都說鬼修之身大多恐怖猙獰,像冷面怪這樣長相清冷出塵的,還真是少見,若他換上一身白衣,說是仙人下凡也不為過。
漸漸地,蘇妧的眼皮開始打架,最后,她緩緩趴在桌上睡著了。
夜明珠的光澤仿佛也受到了感染,暗暗地黯淡了幾分。
墨翎繪制完鬼符,收起筆墨,起身走到蘇妧身前。
他蹲下身子,動作輕柔地將蘇妧橫抱起來,走到一旁的臥榻,輕輕地將她放下。
看著熟睡的蘇妧,墨翎的目光停頓了片刻,那原本溫柔繾綣的眼眸,一點點變得充滿占有欲。
仿佛在心底暗暗發誓:若你不愿,我也不會讓你離開半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