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娥兀的白了臉色同坐在身后的翎冉說道“我記得我們離開不夜城時,有好幾只鮫人和人魚都已孕子了?”
翎冉點了點頭。
那豈不是全都難產而亡了?
尖角老者似乎早已知道眾人會是什么反應,便靜靜的坐在那。
直到皇娥有些慌亂的問道“然后呢?”
其他人呢?孩子呢?
老人長嘆一聲“那鮫人是鮫人族的公主血脈強大,又靈力深厚自然養育的孩子也康強些,被句龍救下送往神農二王姬瑤姬處,絕處逢生活了下來被水神記在名下養為親子,名喚浮游”
“其余鮫人,月份未到,也只能依照神農王儲榆罔之令送還海內,現如今都已生產,成了異獸它們混合了鮫人和人魚的血統,即可上岸又不懼海水,又應為是強迫驚懼之下所孕育天生好斗兇殘,養育他們都鮫人又憎恨岸上之人長此以往只怕海上又多生異端”
一只青蛇妖輕拍這蛇尾憤恨道“這些神族自詡是始神偏愛,向來看不清我們妖族,終有一日我妖族也會像妖帝太一那般的人物震懾四海八荒,不叫這些神族小瞧了我們”
“你是介鱗族由龍族統管,怎么還想要個一統妖界的妖帝?”
那尖角老人半是疑問半是稀奇的問道。
青蛇妖陰冷一笑“倘若龍族能護佑我,我何必躲在這連神明都放棄了的地方來。”
高高在上的王族,誰會來憐惜他這樣的小人物呢?
尖角老人嘆息一聲,點了點頭“妖帝己死,三王族與三國互為守護,強者成為了更強者,弱者只能同老朽一般卑微求活了”
尖角老人步履蹣跚的離開了康回軒,軒內頓時群聲四起。
“憑什么,生為王族便什么都有了,為何偏生做了個妖怪?”
“咱們做妖怪的臣服于血脈,即使咱們修為強靈力高,只要血脈高貴便奈何她不得,真是好沒有道理。”
在場的妖族都沒有接話,誰叫現在如今除了獸族以外,羽族和龍族兩族萬年來的獨裁統治讓他們無法反抗,對于羽族而言來自血脈里的威壓又讓他們不敢生出反叛之心。
“若是我們獸族也有王,定不是今日這般模樣,飛禽走獸游魚大家同位妖族,有王管轄護佑的便是靈族,像我們這般走獸化形的竟也沒人為我們說上話,做了萬年的妖怪!”那虎妖越說越氣,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頓時桌面便四分五裂的飛散出去。
“誰敢鬧事就給我滾出去!”一個淺紅色長發男子緩步而出,邊走邊環視著四周,陰冷的聲音好像如同冰窖里扔出來的冰塊一般冷硬。
虎妖悻悻的行了一禮賠罪道“溯紇大人”
見狀其他人也紛紛起身行禮“見過大人!”
“說過多少次了”溯紇在站立的人群中走動,隨著他的腳步移動,躬身的人群也隨之散開,讓出一條道來,坐著的繡瑞與皇娥幾人在一群站立的人中顯得格格不入。
“咦,來新人了?”
溯紇站在幾人面前,打量著幾人。
繡瑞冷哼了一聲,在落針可聞的茶軒內顯得格外突兀。
“你這女子,對在下不滿?”
繡瑞一雙鳳眸直直盯著溯紇,冷然道“溯紇大人?不過是共工氏下的家臣吧了,共工氏不在是罪神,難不成連他家的家仆就此高人一等,要這些人躬身示禮了?”
“來人——送客!”
溯紇一聲令下,侍者魚貫而出引著軒中人出了門。
偌大的茶舍里,幾息之間只余幾人。
“在下溯紇,不知閣下是誰?”
繡瑞攏袖起身,長期習武被淬煉洗滌身體修長健擴,一身合體的黑袍繡著金色的海浪將其包裹,玉制的花冠隨著她起身的動作而搖晃,直視著溯紇的眼睛不屑道“本君的名諱,豈是你這般的無名小卒而已知道的?”
溯紇瞳孔瞬間收縮,眼里涌起了陰霾,又輕笑一聲道“人道破云女君,孤傲不羈,傲然自負今日一見過人,誠不欺我”
皇娥眉目一冷“破云女君再如何孤傲不羈,也不以權壓人,傲然也不過是憑借的是自己的本事,到底比不過溯紇大人。”
比不過溯紇不過是共工氏的家臣,依仗的不過是如今的水神共工氏句龍的神威。
溯紇將視線通向被繡瑞遮擋住半個身影的皇娥,帶著一種譏諷的神情冷然的答道“是嘛,看來如此擁護破云女君的想來只有其妹小女君了,今日兩位女君到我康回軒,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啊。”
“都言貴人不踏賤地,兩位來神棄城來我康回軒是來游玩的?”
繡瑞饒有興趣的看著溯紇,半是威脅半是興奮的答“聽聞,大荒所有的亡命之徒都在這神棄城,本君自然是來打架的,舒服的話上斗戰臺上打,不舒服去共工氏的演武臺上打也無不可”
溯紇微微一笑帶著幾分冷然“貴客親臨,自然該好酒好菜相待,打打殺殺的怎是待客之道”
后頭的侍者從善如流的道“幾位貴客請隨我等入頂樓”
“哼”
溯紇見人并無動作,上前作揖恭請道“請兩位女君隨我上頂樓觀海聽潮”
兩人這才有了動作,溯紇隨在兩人身后,武靈和翎冉之前,行至樓中掩唇輕咳一聲。
樓下便有個侍者往后院而去。
繡瑞勾唇一笑對皇娥說“今日風大,想來海上風波將起。”
皇娥笑回“你我皆是觀潮人,風波再大不過風景罷了,那些海中人才該小心風浪,濕了衣服都是小事”
溯紇只覺得身后一冷,好似叫人已經看穿他心中打算。
頂樓風景極好,視野開闊,海風飛揚,可管遠方海面平闊,碩大的明日高懸,叫海波都似金紗堆積,云海為被,大大小小的漁舟交錯,船帆起落,一派安和愜意。
侍者魚貫而入,布置好一切后又悄無聲息的候在門外。
繡瑞慢飲茶水,武靈直接道“今日,可有羽族人入城?”
溯紇看著武靈眼里閃過了然“最近進城的羽族不少,怎么,女君大人來這神棄城是來抓捕逃犯的?”
“那女君大人只怕問錯人了,這神棄城的城主乃是騰蛇一族,您問我一個共工氏的家臣卑下又如何得知呢。”
皇娥淡笑“誰人不知,騰蛇一族世代只看守共工氏一族,其他部族都歸共工氏一族管轄,后來各位帝王赦封騰蛇族為城主只是以便各國交流的”
彼此,共工氏還為罪臣,而神棄城中罪民愈多,流放之人身份有高有低,總要有人管理,與各國使臣交流,便赦封世代看守共工氏的騰蛇族族長為城主,進行管理和對外交流。
然神棄城中多為罪妖,罪神,共工氏挑釁媧皇,引洪害世被削神籍,貶為罪神巫族,成為神族的對立面,自然會比媧皇正統,懲惡揚善的騰蛇一族更讓罪妖靠近。
直到六世神農王姜來,流放重臣之子后發現其子遭人陷害,其人是個有大賢得之人,復許還朝又引薦當時共工氏之子術器入朝為臣。
他發明了通過翻耕土地而導致農作物豐收的方法,六世神農大悅,恢復神籍允其出神棄城,并賜下不距山為封地,恢復其水師之名入朝為官,句龍為術器之子,子承父業為當代水神。
“主君不在,溯紇不敢擅專,神棄城中當以城主為重,女君要問當問城主”
見問不出來什么,繡瑞垂眸思索幾瞬便準備離開。
門外不急不緩的腳步恰好停在她們的門前。
“大公子”
皇娥微驚側頭與繡瑞對視,繡瑞輕輕搖了搖頭。
皇娥心下思索著,人喚大公子的男子卻自然的進門道“昨日城門守衛來報,道是說城中來了了不得的大人物,在下去兩位下榻的客棧去下請帖撲了個空,游走到此聞兩位在此,特意上來拜訪,在下騰蛇族,朱陽有方”
“鳳鴻氏,鳳鴻皇娥”
“鳳鴻繡瑞”
“原是鳳鴻氏的兩位女君,失敬失敬”
溯紇卻道“大公子來的正是時候,兩位女君正巧有事想問”
“哦?”朱陽有方從善如流的接過話頭道“愿聞其詳”
武靈沒再開口,繡瑞轉頭遞了個眼神給皇娥,若論打架斗法她自當一往無前,舍我其誰的沖在前頭,可一心苦學在與人交往這方面卻是有極大的欠缺,所以皇娥擅長靈法承當著小輩中的對外外交,而繡瑞則以武服人,兩人為羽族雙驕,一柔一剛。
皇娥微微一笑“聽聞羽族有判族者出逃至此,我姐妹二人故來此抓捕,叛逃者身份特殊,所以親臨”
朱陽有方早有預料淺笑道“這有何難,不過只是份名單罷了,我叫我的侍從去取,不過幾盞茶的功夫便取來了”
這么容易?皇娥心中思索,這朱陽有方是真的好說話還是另有企圖?
神棄城中,難不成管理進出者的事務這么恰巧就是這朱陽有光在管?
“多謝,只是到底也是城主府的要務,應當要我們去府上拜訪的。”
溯紇暗暗的翻了個白眼。
“無礙,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能做的了主”
朱陽有光溫和道,黃發異瞳一笑頗有幾分溫柔儒雅,不知是不是真身是騰蛇之故,其身形單薄輕盈,擬比清風明月之姿。
可皇娥心中卻有幾分說不上來的不安之感,但礙于身份地位少見一些不可放在明面上說的利用。
見朱陽有光這般道,便卸下心房,安心等候,不消幾刻,侍者便回,進門時便呈著書冊候在一側,等朱陽有光發話恭恭敬敬的呈了上來。
書冊邊上還有一份允住文書。
武靈接過翻閱片刻,又呈了上來,繡瑞過目后再看向托盤中的文書,點了點頭。
皇娥便知找到人了,粗略看了眼,確實是羽族人便將書冊放回,一陣海風突起,將書冊吹的翻飛作響,翻頁那頁寫著,除族滅門,無處可去,求請恩準。
朱陽有光道“此人未有文書,算不得神棄城中人”
繡瑞見他識趣,也有了幾分好心情,便邀其同往今夜的祭月禮。
朱陽有光欣然接受,并約定碰面時間和地點后告辭。
朱陽有光剛入城主府,便有下人迎上來道“少城主有請”
朱陽有光,心下一沉往書房而去。
一進門,朱陽少襄便坐在書案前含笑看著朱陽有光,午后陽光透著琉璃花窗緩緩在少襄身側弄花映影。
一派天真少女模樣,可朱陽少襄深知自己這個同胞妹妹有多渴望權利,表面上的好性子,私下確是言詞不辨,口直心彎之人。
完美的繼承的先祖的天賦司火光、怪異、驚恐、夢寐、妖邪、蠱惑之事,朱陽有光看著陽光下的少襄,只覺得擁有這般惡毒天賦的她與這神棄城真是相配。
可,他朱陽有光不想呆在這,這里沒有了共工氏無需在有騰蛇一族世代看守,血脈傳承一向有族中女子傳承,他既當不了城主,又沒有從母親出繼承到騰蛇一族的天賦神通,為何要同父母姊妹一同困守在這神棄城呢。
少襄微微一笑“哥哥,去見了兩位女君,怎的不請兩位入府上游樂?”
“兩位女君有要事,等辦完自會前來拜訪”
“哥哥,和兩位女君聊了些什么?開心嘛?”
朱陽有光淡淡的看著有襄道“如今,我見什么人,說什么話都要想少城主一一闡明了,少城主好大的威風啊。”
“不如這樣,少城主派個隨侍在我身側,這樣也好讓少城主明明白白的知道我做了什么,說了什么,免得還有我親自上前來回稟。”
朱陽有光的平靜的訴說著,眼里像是波瀾不驚的深潭一般。
有襄心中嘆了口氣,無力道“哥哥,你我非要這般嘛?”
“少城主多慮了,有光不敢”
有襄臉上沒了笑“哥哥且去休息吧,晚上還要看祭月禮,且去準備吧”
朱陽有光轉身往外走,臨出門前道“既然已經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舉喚我前來。”
有襄抬頭望著有光離去的背影漸漸遠去,喃喃道“哥哥,還是怪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