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躺在床上的莫寧陡然睜開眼睛，以他的視力可以清晰地看見黑暗中的東西。

耳朵動了動。

他掀起裝有羊毛地被褥，冷空氣鉆進薄薄的睡衣舔舐肌膚，睡意頓時煙消云散。

兩位兩張床上，冷女、周老正睡的香甜，傳來勻稱的呼吸聲。

他挪著步子來到窗前，推起窗用桿棒支在半空，向下望去。

一匹黑馬被拴在馬廄，哼哧哼哧啃著干草，偶爾發(fā)出滿足的吸氣聲，是一種輕微小頻率的唏律律聲。

這匹黑馬又瘦又矮，偏偏胃口大的驚人。

莫寧忽然收回眼光，拿走支桿，快且輕的放下窗戶。

窗戶剛閉合，那匹黑馬抬起頭，眼神帶著一絲疑惑。

黑暗中，莫寧的一雙眼睛定定看著對面墻壁，他的胸膛上下起伏，背靠著冰一樣的墻壁，冷意像是滑膩膩的觸手順著脊背爬進身軀，融入血液滲透到全身。

他壓抑自己的呼吸，在黑暗中并不急促卻十分沉重。

良久，莫寧才平緩呼吸，他伸手按住胸口，心臟有力的敲打他的掌心。

“是什么東西？”莫寧有一種面對未知的恐懼感。

他并非聽到什么奇怪的聲音而起床，反而是一種心血來潮，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尋著一種未知的恐懼下意識來到窗邊。

直到看到那匹黑馬，他才知道，這種莫名的心悸和恐懼來自于它！

這是莫寧第一次感受到這種入骨的恐懼，哪怕那次遇到赤虎追殺也未曾有這種感覺。

想到這里，他忽然發(fā)覺這家客棧處處透著詭異。

窗外傳來啃嚼聲，那匹黑馬正在吃草。

一種強烈的好奇心促使莫寧想要再去看一眼黑馬。

來到窗前，推開窗戶，還沒看清畫面，噠噠噠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

莫寧慌忙閉上窗戶，他貼著墻壁聽外面的動靜。

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啪嘰，啪嘰

這種聲音有點悶沉，似乎是汲滿泥水的鞋子啪嘰啪嘰踩地的聲音，但比那種聲音更清脆一點。

嘎吱。

安靜的黑暗中，腳步聲消失，推門的細(xì)微聲音在莫寧耳邊尤為清晰。

那個人進入客房了。

莫寧心中默默道。

沒多久。

關(guān)門聲響起，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最后消失走廊。

莫寧悄悄叫醒周來和冷女。

冷女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頭發(fā)有些蓬亂，她疑惑地用一種軟嚅的語氣道：“大王，怎么啦？”

莫寧的食指輕輕搭在自己嘴唇上，招了招手，示意冷女起來。

冷女撓撓頭，但也不在說什么，聽話的撐床起身，順手拿過旁邊的衣裳披在肩膀。

她一面穿衣，一面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莫寧。

周懷林也投以同樣的目光。

“客棧有古怪。”莫寧嘴唇微動，沒有發(fā)出聲音，不過冷女和周懷林通過口型知曉了他的意思。

“什么古怪？”冷女同樣只動嘴唇不發(fā)聲。

莫寧搖頭。

這下兩人知道這事情古怪在什么地方。

他最古怪的地方就是給人很古怪卻說不出哪里很股怪味。

啪嘰啪嘰、噠、噠噠……

熟悉的腳步聲從窗下傳來，不是很大，但在寂靜的黑暗中頗為明顯。

冷女看莫寧。

莫寧點頭。

三人靠近窗戶，湊頭擠著窗戶向下看。

一個矮壯的人影端著案板，上面放著三個碗，里面盛著肉一樣的東西。

可惜視線狹小，光線不足，很難看清碗里究竟是什么。

晚風(fēng)吹過，月亮旁的云散開露出那皎潔的月光。

乳液一般的月光傾斜，照在黑色瘦馬刀削似的側(cè)臉，可眼睛深邃明亮。

這與先前那呆滯的眼神完全不一樣。

它呸了幾口，吐出嘴里嚼的稀爛的枯草，接下了的一幕差點讓莫寧三人心臟停止跳動。

那矮瘦黑馬竟然口吐人言，冷眸盯著來人，似乎在責(zé)怪。

“又是這種骯臟的血肉！”從黑馬口中落出的聲線粗獷沙啞，宛如鐵網(wǎng)在銹鍋上摩擦。

來人跪在地面，雙手捧起案板。

黑馬張口一吸，一團黑色的血肉落入它口中。

在皎白月光下，三人才看清這是什么東西。

那是人的心臟！

他們不由都倒吸一口冷氣。

眼前這一幕是在太詭異恐怖。

黑馬吃飯心臟，冷冷道：“下一次不要讓我看見這種骯臟的血肉，否則就用你的血肉來彌補吧。”

它伸出長長的舌頭舔了舔嘴唇，轉(zhuǎn)身甩著尾巴走入馬廄。

那人影也站起身跟隨進入。

一人一馬身影消失在馬廄的黑暗中，不多時，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輕微的呻吟聲，這聲音充滿痛苦之余卻夾雜幾分舒服的意味。

莫寧和冷女茫然失措，不知發(fā)生什么事。

周老卻是神色微變，他無聲道：“明天一天就離開這里。”

此時夜半，不多時便要天亮。

兩人膽戰(zhàn)心驚在客房坐了半晚，索性后半夜沒有發(fā)生什么事情。

匆匆離開這家客棧，走在冷清的廊道，一直拐過幾個街道，耳邊的聲音才嘈雜起來，霎時間充滿煙火氣息。

周來壓抑一晚上的心情終于放松下來，他后怕道：“口吐人言的黑馬，難道是開啟靈性的妖族，或是有前輩為其煉化了橫骨。”

“這世界真有口吐的荒獸？”莫寧道。

周懷林道：“未曾開啟靈性前成為荒獸，開啟靈性后他們就是妖，生吃人族血肉，往往一些妖族最喜歡嬰孩的血肉，誰能想到那家客棧竟然藏著一頭妖！”

“妖一般都是什么境界？”

“龍骨境界之上。”

莫寧沉默寡言，心臟忽然又有力的跳動幾下。

“你怎么找到那家客棧的？”莫寧一面走入人群，一面道。

看著熱鬧的街道，他才從昨晚那種渾身冰涼的感覺回過神來。

“有個箭頭指引。”冷女低下腦袋。

“不過它應(yīng)該不是龍骨境之上的，狗澤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周老道。

“對，而且，仔細(xì)想想，似乎是月亮出來后它才有了靈性，里面或許有什么秘密。”莫寧推測。

“不關(guān)我們的事，那種是非之地還是少去為妙。”冷女道。

“的確。”

三人談話間，已經(jīng)到了翰林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