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休息地點以后,侯遠才拉著蘇遠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無外乎避開戰場聊以前的事情。
蘇遠能感覺得到——不光是他,就算是老油條也在通過這樣的方法避免自己過于神經緊繃。
戰場上的首條法則就是遇事不慌、保持冷靜,能時時刻刻做到這件事的人鳳毛麟角,絕大多數都需要通過各種各樣的方法來調整。不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時間里還精神緊繃必然會讓神經變得更加脆弱,持續時間久了反倒會在真正交戰的時候引發可怕的后果。
“果然是個學霸。”侯遠才投來羨慕的眼神,“像我們這種學渣,想過上富足的生活,除了給人賣命也沒有其他選擇了。”
蘇遠對PMC沒多少了解,倒是因一些網文的影響,總覺得雇傭軍的收入應該不菲。
“你想太多了。”侯遠才提醒道,“老徐的基本工資是最高的,那也不過才4200美刀,而我就只有3500美刀。你一定覺得完成任務的獎金很高,是的,你想的沒錯。但你有沒有想過,任務的難度,有錢賺沒命花是什么概念?我們的小隊曾經有12個人,9個月下來就剩我們4人,拋開給死掉兄弟的安家、撫恤、幫襯,算下來人均月薪不到9000美刀......這點錢就把人命給買了下來,可怕的是還有人愿意以更低的價格去執行更高風險的任務。”
所以,當無限戰爭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他們沒有半點猶豫。
首輪活下來,每個人都能獲得10萬美刀,初次存活還是雙倍金額。
這20萬刀在侯遠才他們的日常生活中已經能買不知道多少條人命了。
“你呢,蘇遠,你是為了什么而來到這里?”
“沒有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渴望,它也不會找上門。你是不是工作與生活中遇到自己無法解決的麻煩了?老婆跟你鬧離婚、創業失敗欠了一屁股債?”侯遠才好奇的問道。
“才哥,我剛上大二。”
“......”
侯遠才的瞳仁驟然收縮:“你今年多少歲?”
“19。”
“......”
有一說一,光看蘇遠的外表挺難察覺出這個一米八個子具有成熟冷靜氣質的男人今年連20歲都沒有。
自得知蘇遠的年齡,侯遠才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他看了眼手表后說道:“雖然我很好奇你的渴望是什么,但休息時間結束了。蘇遠,如果跟不上了就在這里等老徐。”
“我可以的。”蘇遠踉踉蹌蹌站起來,眼神堅定地回答道。
“好小子。”侯遠才豎起了大拇指,“不愧是第一眼就讓我重視的男人。”
進山以后的行軍遠比蘇遠想象的要可怕。
首先是濕度與溫度更上一層,其次是沒有道路可言,腳下踩著的一會兒是能陷進去半只腳的爛泥一會兒是硬到擱腳的石頭,馬潤標配的軍靴并不差,就是面對這樣的環境束手無策。
以上這些對肉體上形成的各方面折磨遠不及精神上的——奧斯丁山脈的地形實在太適合打伏擊戰了。
到處都是參天大樹、到處都是迷宮一樣的密林,視野被遮擋的相當厲害,想在這種地方看見敵人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也就意味著擅長冷槍的人在這里如魚得水。
更可怕的是這樣的存在不僅僅有日軍狙擊手,還有具備技能的敵對輪回者。
每當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被藏匿起來的敵人一槍送走,蘇遠額頭上的冷汗就瘋狂分泌。
值得慶幸的是蘇遠復制了侯遠才的技能。
當肉體遭受的痛苦足夠多,它總會觸發。
當精神遭受的折磨足夠多,它總會觸發。
傍晚時期,侯遠才用戰術手語叫停蘇遠,然后走過來交代入夜以后的各項必須牢牢遵守的條例。
“現在是安全的。”
侯胖子甩過來一支煙,“趁現在多抽幾支,到了晚上不能有一點明火。”
“才哥,如果這個額外任務沒有完成。”點上香煙以后的蘇遠問道,“到后天早上8點,沒能完成的話。”
“我們全都得死。”侯遠才淡定地說道。
深吸一口煙緩解疲勞的蘇遠聽到這句話反而情緒非常穩定。
技能有一定的功勞,但更多的是逐漸適應這份殘酷。
“你一點也不怕嗎?”
“怕有什么用。”蘇遠放下水壺,“照這么看,敵對輪回者就算發現我們也很可能不輕易上來交戰,看能不能拖到后天早上8點,讓我們全軍覆沒。”
侯遠才沉默一會兒,道:“說實話,你比我厲害多了。”
除了山腳下的時候見到一具馬潤的遺體,其余時候連一根毛都沒見到,過程中侯遠才不止一次服從徐有福的命令大咧咧的將自己暴露出來,可愣是一發冷槍都沒遭受。
到了傍晚作為指揮中樞的徐有福判斷出了敵對輪回者的意圖。
“還有一種可能性。”蘇遠掐滅香煙,“敵人監視著我們卻自始自終不動手,想方設法疲憊我們,等到留給我們時間不多,變得急躁的時候突然發起攻擊。”
盡管話不一樣,可意思一模一樣。
一個純粹的新人,整整一天的時間都在遭受來自肉體與精神上的雙重折磨,該新人不僅沒有被擊垮,反而能冷靜的判斷出敵人的意圖。
侯遠才眼中的蘇遠就是一個冉冉升起的新隊長。
他試圖將徐有福的樣子照射在蘇遠身上,卻發現充滿了違和感,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違和感出自哪里。
‘算了,搞不懂就別去想!’
隨手將這件事丟在腦后,侯遠才問道:“你覺得哪種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們相當缺乏敵人的情報。”蘇遠回答道,“基于最理性、贏下這場戰爭的思路去考量,拖延到時間結束是最佳方案。”
“你像是年輕版的老徐,他也是這么想的。”侯遠才說道。
聽到這句話,蘇遠卻搖了搖頭。
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在他心頭蔓延。
自己這邊是4個老鳥帶1個新人,對手那邊難道是9個老鳥帶1個新人?
如果真是,輪回系統需要給人數只有5個人的美軍陣營設置必須達成的額外條件嗎?
蘇遠覺得任何看上去不公平的機制,都是在平衡雙方的整體實力。
也就意味著日軍陣營的資深輪回者不如己方這邊多——那邊的新人有自己這種意志與決心贏得資深輪回者們的尊重嗎?
很顯然,不可能。
如此一來,必然會有矛盾。
輪回世界是殘酷的,不能親自動手解決麻煩與累贅,卻一定能想辦法坑死新人。
戰場上榨干新人最后一點價值的辦法就是讓其去當炮灰......聰明的輪回者更是能讓這群家伙心甘情愿去。
美軍陣營的武裝偵察并沒要求必須擊殺1名輪回者,只要是日軍即可。
奧斯丁山是日軍躲藏起來的大本營之一,就算找不見輪回者,蘇遠等人也是有很大概率完成這個任務。
自始自終都縮到亨德森機場保衛戰開始,對美軍陣營這邊的輪回者沒有一丁點情報,并不利于最終決戰。
基于這一點,蘇遠認為敵對輪回者必定會動手,而且此次武裝偵察期間絕對不會只發起一次攻擊。
今夜大概率是首次。
“才哥,就看今夜有沒有襲擊了。”
侯遠才皺著眉道,“夜間戰斗跟白天戰斗完全不是一個難度,沒有夜視裝備......”
他的話還沒來及的說完天空想起了一道炮彈穿梭聲,激烈而又刺耳。
臉色突變的侯遠才猛然將蘇遠撲在身下。
下一秒炮彈落在侯遠才、蘇遠右前方10米的位置。
“砰——!”
爆炸的聲響伴隨著一股熱浪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