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默默地扒拉著飯粒的趙炯昆望了眼眉開眼笑的母親，也伸手夾了塊醬燒排骨，剛想放進自己的碗里，卻是中途手勢一轉，那塊排骨已經入了姚珂媛的碗里，自己繼而又夾了塊，這才道，臉上掛著溫文的笑：“娘，你這道醬燒排骨我從小吃到大，卻從沒吃過像今天這般的美味，莫不是你平時做的都是敷衍我的？今兒個二公子來了你才露出了真本事，我可真得托二公子的福了！”

“你這孩子，說的什么話？也不怕讓二公子笑話了去？”

“不會的，師娘，我反而會羨慕你們一大家子其樂融融的樣子！這樣子的氛圍，真的很難得！這才像是一家人！不像我們家，每次吃飯大家都是繃著個臉，誰都是不茍言笑的樣子，讓人覺得很爽壓抑！”

話音剛落，桌上三人全都詫異地轉頭望著他，倒是趙德海最先反應了過來，不動聲色地望了眼坐在自己對面的妻子和兒子，笑著舉起桌上的一杯早已經注滿酒水的酒杯：“此話言重了，二公子！像咱們這樣的市井小民，豈敢跟你們督軍府邸相比？”

宇文驍笑笑，沒說什么，仰頭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

從師父家里出來，已經是月上枝頭了，宇文驍緊緊地牽著姚珂媛的手，倆人信步走在寂靜的弄堂里。

頭頂的月光柔柔地傾灑下來，照亮了一路，將倆人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

路過國泰大戲院門口時，戲院門口的霓虹燈不停地閃爍，亮如白晝，晃的人睜不開眼。

門口停歇著幾輛黃包車，可能是漸漸入夜的緣故，那些滿臉滄桑的車夫或蹲或坐著，有人甚至就地打起了盹。

宇文驍拉著姚珂媛朝另一邊走去，姚珂媛的手被他緊緊地握著，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腳步：“阿驍，怎么不回去？這是去哪？”

宇文驍順手一指，姚珂媛抬眼望去，街角處，幾盞朦朧的路燈下，擺放著幾張小方桌，一位頭上裹著汗巾的女子在臨時支起的灶臺前忙碌著，旁邊的一男子頭上戴著一頂厚厚的氈帽，在不停地吆喝著：“餛飩，熱乎乎的餛飩咧！”

姚珂媛一驚，“阿驍，你不會是又想吃餛飩吧？”天，這才多久啊？

宇文驍緊緊地拽著她的手，快步走了過去，“這家的餛飩很好吃！而且餛飩又吃不飽，能暖和身子！走了這么一大截路，你不冷嗎？

還沒走到跟前，那餛飩小販已熱心地招呼：“喲，爺！您來了？還是老規矩？”望著他身旁明媚的女子，驀地瞪大了眼，“這，這不是姚老板么？”

“快，二位快請坐！”餛飩小販激動地道，并順手接下胸前的圍巾擦拭著凳子，名滿京城的姚老板，今日終于得以一睹真容了。

人人都知道，國泰大戲院的票價之高，一般人哪里舍得花那個錢進去？那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而姚老板的戲票，那更是高，不但是高，還是一票難求！他一個擺攤賣餛飩的，辛辛苦苦掙得那倆子錢，哪里舍得花？也就是每天在每天在擺攤的時候遠遠的過過癮！

“要不，我們不吃了吧，還是走吧！”姚珂媛見周圍的目光三三倆倆地都往這邊看過來，心里頗不自在，在戲臺上讓人觀賞那時為了討生活，可是此刻，她實在是不習慣！

宇文驍卻是不管不顧，硬是拉著她坐了下來，待小販將兩碗餛飩端上來的時候，姚珂媛望著那團熱氣直皺眉：“阿驍，我真的吃不下！”

“嘗嘗，味道真的很好！”宇文驍挑起一顆餛飩遞到她嘴邊。

見周圍的人都好奇地朝這邊張望，姚珂媛低聲道：“別鬧了，大家都看著呢！”

“哪里鬧了？張嘴！”宇文驍無視周圍，柔聲誘哄著。

姚珂媛無法，只得張嘴將那餛飩吞下了肚，“怎樣？好吃吧？”宇文驍期待地望著。

剛剛在師娘家里吃的那么飽，現在哪里還嘗的出來味道，可是宇文驍目光殷切地望著，她只好象征性地點點頭：“趕緊吃了吧！一會要涼了！”

姚珂媛勉強地吃了一點，實在是吃不下了，把勺子一放：“阿驍，我真的很撐！”

宇文驍喝下自己碗里的最后一口湯，將碗擱了下來，望著面前女子抿起的紅唇，心頭一動，在這樣寒冷的夜晚，居然渾身忽地一陣燥熱。

將自己的空碗往前一推，拿過姚珂媛面前那碗還沒吃完的餛飩，說的煞有介事：“可不能浪費了！你不知道人家大半夜的在這里擺攤很辛苦的！”說完，就舀起一顆餛飩往嘴里送。

“哎！你別！”姚珂媛想要出聲阻止，可是哪里還來得及？

姚珂媛此時只覺得面紅耳赤，旁邊已經有人小聲地笑開了，“你，你這人－－怎么－－也不嫌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