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漣心中甚是清楚，錢謙益最后如何處理，現在就完全取決于自己的態度。

若是自己這次的回答讓魏忠賢不滿意的話，那么錢謙益就危險了。

并且自己上陛下狀告魏忠賢二十四條大罪的奏疏就決計不能再提起，甚至要永遠的塵封起來。

倘若是他今日非要和魏忠賢硬碰硬的話，繼續狀告其二十四條大罪，那么最后的結果就是錢謙益定會死于錦衣衛或者東廠之手。

錢謙益是生是死，現在全都是自己的一句話了！

頓時文物百官都是齊刷刷的看向了楊漣，甚至是已經在崩潰邊緣的錢謙益也是帶著希冀的目光看向了他，希望其能口下留情。

楊漣左右看看，到最后也是微嘆一聲。

事已至此，自己還有選擇的余地嗎？

莫非真的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扳倒魏忠賢？甚至是不惜將錢謙益送入虎口？

暫且不說能不能徹徹底底的將魏忠賢扳倒，即便是真的扳倒了，怕也是魚死網破的局面。

彼時東林黨元氣大傷，而且也會因為自己今日之舉引得東林黨四分五裂。

故而沉默片刻之后，楊漣也是只能拱手道。

“陛下，錢大人也算是老臣了，也是……也是一時利欲熏心才能犯下如此大錯，希望陛下能夠寬大處理。”

“而且錢大人也定會反省自身的。”

他輸了，而且還自己主動向魏忠賢認輸的。

魏忠賢看著楊漣失落的表情，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察的笑容，但是心中卻是早已經樂開了花了。

果然是上陣父子兵啊，自己打頭陣，有我兒在背后出謀劃策，所向無敵！

不過這才哪到哪，等著吧，我魏忠賢可不是那么好欺負的，接下來就準備迎接我的報復吧！

……

朝會在有人歡喜有人憂之間散去。

文武百官依序退出大殿，所有中立吃瓜的官員今日可謂是大飽眼福。

今日這瓜可以說是吃的有點撐，如此好戲可不是年年都有啊。

更是見識了魏忠賢的能耐，本以為今日會見到魏忠賢落敗，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翻盤了，還反將一軍！

百官在朝中自然是有著自己的消息渠道的，對于東林黨今日朝會的目的心知肚明。

現在是真正的理解了什么叫做，出師未捷身先死。

自己還沒出招呢，就被人家直接按在水里面給淹死了。

這才是高手。

高手過招不需要花里胡哨的招式，往往一招致命。

什么叫做朝堂藝術？

這就是！

不僅僅將自己的危險消滅在無形之中，甚至還借力打力，反傷其身，九千歲果然名不虛傳。

今日百官甚是齊全，其中不乏在兩派之間猶豫徘徊之人。

但今日魏忠賢之威，讓很多人開始動搖了，要是這么下去的話，怕是東林黨真的不是九千歲的對手。

不過墻頭草終究是墻頭草，始終隨風倒！

今日無論手段還是實力，東林黨都是被魏忠賢狠狠的壓了一頭。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跟著東林黨呢？

……

與相互攀談的人群比起來，有一人身邊顯得異常冷清，與往日周身不斷的阿諛奉承完全不同。

此人正是錢謙益，此時其已經退掉了身上的官服，一身素衣打扮。

在朝堂之上因為楊漣的認輸，魏忠賢倒是也沒有痛下殺手但是仍舊是被天啟皇帝給罷官了。

從高高在上的東林黨魁首，大明堂堂禮部侍郎，一瞬間成為了臭名昭著的過街老鼠！

雖然被罷官，但這倒也不至于讓所有人對其避之不及。

只能說此人著實倒霉。

以魏忠賢為首的宦官集團冷嘲熱諷，中立派則是吃瓜吃到飽，可要說最最痛恨他的還當屬東林黨自己。

道德敗壞沒什么大不了的，這個世道上面，沒有誰是干凈的。

收受賄賂，甚至是買官賣官都不是什么大問題，而且這也不是什么大問題，而且其東林黨內部這樣的人還在少數。

水至清則無魚，誰若是真的一塵不染，還真的不好在這個世道混下去。

但是問題就是因為這么一點小小的過錯就被魏忠賢給掐住了七寸。

這都不是什么丟不丟人的問題了，本來可以狠狠的打擊一下閹黨的，但就是因為這一下，功虧一簣。

此次方案東林黨謀劃數月之久，面對魏忠賢的出手一下忍讓，為的就是今天給予其致命打擊。

可就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之時，弦，斷了，而且還崩在了臉上，你說氣不氣？

最主要這人還是東林黨的魁首之一，這要是換做是別人，今天就是拼著損失此人也要給魏忠賢扣上這大罪的帽子。

可此人恰恰卻是錢謙益，大明當朝禮部侍郎！

硬生生的挨了魏忠賢一棍子，還得忍著不能發聲。

這要是還不吐血，說明血壓還不夠高！

因而在退朝之后沒人去搭理他，只能是裝作看不見！

看東林黨這些人現在的表現，錢謙益別說是繼續做東林黨魁這個位置了，不將其驅逐出東林黨就已經很給其面子了。

……

等到所有人都退走之后，此時大殿之中只剩下了魏忠賢和楊漣二人。

魏忠賢從高臺緩步走了下來，從自己的袖口之中抽出了一份奏折。

而后便是遞到了楊漣的面前。

“楊大人，這奏疏拿回去吧，記得銷毀了，留著也沒什么用處了！”

“下次若是想要參咱家的話，少寫點廢話，多寫點有用的，咱家看著眼累得慌。”

“此番是他錢謙益，下次還有別人，你們總之是翻不起什么浪花的。”

“東林黨內什么樣楊大人比咱家清楚，可不是每個人都和您一樣真的剛正不阿，為人正直。”

“他們多數都是道貌岸然之輩，說難聽點，就是一群偽君子！”

聞言，楊漣整個人都是忍不住顫抖起來，這話是真的扎心。

甚至想要張嘴說上幾句，但是最后還是將默默地將奏疏接了過去。

輸了就是輸了，被嘲諷那是正常的。

此番之博弈，他輸的徹徹底底。

不僅僅沒有將這二十四條大罪的帽子扣在魏忠賢的腦袋上面。

更甚者，還將禮部侍郎這個位置給丟了，這可是非常重要的位置。

如此之慘敗，他只能忍氣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