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許愿眼中被罩上一抹剜心咒的紅光,紅色光幕上的畫面也出現(xiàn)在眾人眼中。
畫面上的每一幕,對許愿來講,都是那樣的真實。
面攤處,饒半夏掃了眼馮坤。
大手一揮,二人出現(xiàn)在棋盤中。
看著突然入局的饒半夏,青山眾人怒目而視。
饒半夏不以為意。
“老夫也比較好奇,他們兄弟二人會在剜心咒里經(jīng)歷什么。”
剜心咒,最狠之處,是每個人看到的東西都不一樣。
一樣的是,看到的東西,絕對對得起剜心二字。
半空中,李隱白身后‘酒’字分出一道水光,出現(xiàn)一道酒水組成的水幕。
跟師容一起,目光也落在其中。
許長安身后剜心咒紅光大盛,畫面展開……
大啟十三年,隆冬,風(fēng)雪夜。
燭林小鎮(zhèn)燭坊后的山脈中。
一對頭戴斗笠身披大氅的年輕夫婦,背著竹簍,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風(fēng)雪之中。
“封哥,這么大的雪,今天咱們能采夠雪芹菜嗎?”女人開口問。
“一定能,雪芹菜是咱們老湯秘方中的一味主要食材,如果找不到,等大雪封山,湯鍋見底,小鎮(zhèn)貪圖咱們面攤這一口的老主顧們可就要餓肚子了。”
男人哈了口氣,搓熱手掌,用大手包裹住女人的一雙柔荑。
女人賢惠的點了點頭,手拉手,二人迎著風(fēng)雪往前走。
忽然,女人停住了腳步,耳朵動了兩下。
“怎么了?”男人疑惑的停下腳步,看著風(fēng)雪中紅撲撲的媳婦。
“封哥,你有聽到什么聲音嗎?”
“沒有啊。”男人搖頭。
“我好像聽到了小孩子的哭聲。”女人邊說,邊四下打量尋找著。
男人仔細(xì)聽了一下,表情一動。
“好像真的有,在那邊。”男人朝一個山石的后面指了指。
二人循聲,來到了山石后面。
果然,就在山石后的一個凹口里,看到了一個被紅綢襁褓包住的孩子。
孩子看上去還不滿月,風(fēng)雪中哇哇大哭。
“這誰家這么狠的心,將孩子扔到了山上啊。”女子雖然不曾有孕,但心地良善的她,最是看不得這些,當(dāng)即一把抱起襁褓,用大氅替孩子遮住了漫天風(fēng)雪。
男子四下尋了一圈,只是這荒無人煙的山上,哪里能看到半點行人蹤跡。
“封哥,我們把孩子抱回去吧。”
“當(dāng)然要抱回去,老天爺讓我們遇到,就沒有不管的道理。”
“那我們應(yīng)該叫他什么?要有個名字吧。”
男人沉思一陣。
“我聽趙哥經(jīng)常念叨,咱們大啟有座叫長安的地方,據(jù)說是僅次于京城太安的陪都,我很喜歡長安這兩個字,本來是給以后咱們孩子想的名字,既然這孩子先出現(xiàn),那就叫他長安吧。”
“長安,長長久久,平平安安,好,就叫許長安……”
畫面一轉(zhuǎn)。
大啟二十年,七歲的許長安雖身體羸弱,卻也已經(jīng)能幫許家面攤打下手了。
許長安一身藍(lán)衫,與面攤許氏夫婦泥色的對衫形成鮮明對比。
雙手捧著有自己腦袋兩個大小的面碗,小心翼翼的端給食客,又馬上收了另一桌剛吃完的面碗,將桌子擦得干干凈凈,然后捏起桌上的兩枚銅錢,繼而回到老湯鍋后。
叮咚一聲脆響,將兩枚銅錢放進(jìn)許家面攤專用的小木匣子里。
“長安,不是說讓你好好在家讀書嗎,怎么又跑來幫忙,這里爹娘忙得過來。”男人往面湯里扔一把白白胖胖的面條,順手揉了揉許長安小小的腦袋。
“爹,我今天的功課都做完了,趙伯都夸我了呢,娘親肚子里有弟弟,我多端一個碗,娘親就能少動一步,弟弟也能在娘親肚子里睡個好覺呢。”
“我們小長安真乖。”男人也是無奈。
一旁邊,小腹隆起明顯的婦人看著父子二人,眼里全是濃濃的柔情。
“那也不行,讀了一天的書,身子本來就弱,不要在這里忙活了,拿幾枚銅錢,去買一串糖葫蘆吃。”婦人從木匣子里抓了一把銅錢,塞給許長安。
然后也不等許長安拒絕,摁住他的肩膀,將他推出了面攤。
“娘,木盒子里的錢都是你跟爹辛辛苦苦賺的,我不……”
婦人佯裝惱怒。
“爹娘的錢就是你的,別廢話,趕緊玩去……”不等婦人開口,男人擺手?jǐn)f人。
許長安只能拿著銅錢,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面攤。
等許長安離開面攤,有小鎮(zhèn)食客打趣。
“老許,你說你們兩口子,自己穿的三五年不舍得換,給小長安倒是置辦了一身長衫,知道的明白這是你們許家撿來的兒子,不知道的,就這打扮,還以為小長安是咱們小鎮(zhèn)的公子哥呢。”
許家夫婦笑了笑。
“正是因為撿來的,才要對他好,不然小長安會被人家笑話的。”
“你們兩口子啊,已經(jīng)給了他活命之恩,眼瞅著你們自己親兒子也快生了,何必對他這么……”食客無奈搖頭,知道勸也沒用,便沒有接著往下說。
許家夫婦笑了笑,給食客加了二兩面,笑呵呵的,什么也沒說。
那一天,七歲的許長安用一枚銅錢買了三根清香,在燭林小鎮(zhèn)無字碑處,磕了三個頭,虔誠上了三炷香。
“愿老天爺庇佑弟弟,一生無災(zāi)無難,喜樂安康。”
剩下的銅板,又趁許家夫婦沒注意,悄悄放回了小木匣子里。
當(dāng)晚,許家女子生下一子,許家夫婦給兒子,取名許愿。
但老天爺好像沒看到許長安的虔誠,他的弟弟許愿,竟是天生癡傻。
從那天起,每次出攤的許家夫婦面上多了些愁容。
同年,許長安放下了書本,任許家夫婦怎么說,也不愿再讀書,守著面攤,當(dāng)起了幫手。
大啟二十三年,許長安生了一場大病。
許家夫婦尋遍青山縣名醫(yī)無果,最終在文廟求來一方,藥引子是一味冰雪蓮。
又一個風(fēng)雪夜,將不知道哭鬧的許愿交給許長安后,許家夫婦上了山,一頭扎進(jìn)了給兩個兒子采藥的風(fēng)雪中。
三日后,上山打獵的小鎮(zhèn)漢子帶回來噩耗。
許氏夫婦,掉下懸崖,尸骨無存。
十歲的許長安抱著三歲的許愿,在鄰居們的操持下許家夫婦立了個衣冠冢,接過了小木匣子,還有許家面攤。
從那天起,許長安脫下了藍(lán)衫,換上了跟許家夫婦一樣泥色緊袖對衫。
那一年的除夕,許長安一手抱著許愿,一手拎著食盒,去趙伯那里磕頭求了一副對聯(lián),木門白紙,一副對聯(lián),晃人心神。
紛紛萬事無窮盡,天數(shù)茫茫不可逃。
那一年許愿三歲,許長安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