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陽如火。
文廟對百姓開的那道門。
許愿跟一眾參加童生大考的讀書人早早被叫來了這里。
眾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說今天放題,參加確定本屆童生名次考核嗎?
大清早的,把人都喊來這里做什么。
而且,還是文廟這個門。
許愿打著哈欠,他正睡得香甜,就被趙九歌一路拽著來到這里,生怕搶不到位置一樣。
昨晚從顏婆婆家出來后,許愿在紅袍秀才林乘風住的客棧等到后半夜,也沒見他回來。
沒法子,找不到人,只能無功而返。
本想著早起一會兒,在文廟找找林秀才,誰能想到天剛蒙蒙亮,所有人就被叫來了這里。
還能干啥,要出題目了唄。
許愿上弦月般的眼睛左右搜尋,到現在他都沒放棄找林秀才走后門的事。
可是,文廟門口,除了他們這些讀書人,并沒有任何一個文廟之人出現。
這倒是讓許愿甚至一幫讀書人很好奇。
搞什么把戲……
就在這時,文廟的門緩緩開了。
里面,許愿心心念念的林乘風著一襲紅色秀才袍,緩步而出。
一眾讀書人,馬上停止了討論,目光聚集在林乘風臉上。
掃了眼面前一張張稚嫩的臉龐。
“青山縣眾學子,對你們來說,今天是個大日子?!?
“能站在這里的學子,童生之名,已經確定無疑,而之所以在童生大考之后,另加一題,原因我不再多說,你們已然都知道?!?
“而今日這一題,只是為了給本屆童生排個名次,選出前三甲,所以你們不用這么緊張。”
說到這,林乘風笑了笑。
底下眾學子也輕松的笑了。
“我知道,你們自幼讀書,立下愿言,都有各自的抱負,但我不管你們讀書前立的愿言如何廣大,如何豪情萬丈,今天都給我往下放一放。”
林乘風神色一肅,讓底下學子心頭有些忐忑。
“看到我身后這道門了嗎?”林乘風一指背后對青山百姓開放的文廟這道門。
“今天的題目很簡單?!?
“你們有一個算一個,今日用你們才氣,拿起文廟提供的筆墨紙硯,在這里,以文廟輪值掌筆郎的身份,為青山百姓書寫他們所求的文符。”
“而你們每寫下一張文符,百姓都會根據你們所寫,進行評判?!?
林乘風說著,一揮手,身后‘心’字一閃,化作一張長長書案,書案上一個個筆筒依次排開,筆筒上是每個在場讀書人的名字。
文字化形!
果然,林乘風已然破境!
“日落之前,書寫文符得百姓滿意最多者,為青山本屆童生頭甲,以此類推?!?
掌筆郎,便是文廟為百姓開的這道門里為百姓書寫文符者,也是每座文廟讀書人都要做的事。
眾學子面面相覷。
他們這幾日想了無數個題目,但怎么也沒想到,最終文廟出了這么個題目。
許愿心念轉動。
以百姓的滿意度,選出童生排名,這倒是新奇。
“可有人有疑惑?”林乘風掃視一圈。
“林先生,我有疑惑!”綠袍劉太歲忽然開口。
“說……”
“先生,題目我聽明白了,但這不公平!”劉太歲一指許愿。
“我等都知道,許愿是上過縣衙告示的人,他的名氣在百姓心中高過我們所有人,一旦百姓走進文廟,看到許愿,肯定都會選他書寫文符,這對我們剩下的人不公平!”
林乘風扯了扯嘴角。
在自己說服師容廟守定下這個題目的時候,就想過會有人有意見。
“所以,你是覺得作為火字牌拓印選中的許愿,不該有這樣的待遇是嗎?”
“還是說,本屆童生大考你們沾他的恩情,不該讓你們以此為報?”
劉太歲一怔。
本次童生大考,從許愿重創錢一笑之后,文廟明言,因本次大考許愿所為,只要過了第一關的讀書人,都可被賜予童生功名,此時,已上稟應天府文廟,并獲同意。
所以,當林乘風這么問的時候,劉太歲有些被問住了。
但對錢一笑,自己也出手了,憑什么所有的功勞都算在他許愿身上,劉太歲不甘心。
“林先生,許愿于我等的恩情,我們自然不會忘,但這次題目既是為了求一個公平排名,自然跟許愿先前的所作所為沒有關系?!?
“恩情我們記得,但公平,是我們所求!”劉太歲硬著頭皮,高聲道。
林乘風笑容收斂,微涼的目光落在劉太歲身上,一股讓人喘不過氣的壓力,瞬間籠罩住劉太歲。
“你是要質疑文廟?”
劉太歲一哆嗦,但想起自己的追求,還是咬牙迎著林乘風的目光,寸步不讓。
好一會兒,林乘風笑容恢復。
“青山縣童生名次,自然是青山縣百姓說了算,這是唯一的規則,除此之外,用什么法子讓百姓們讓你們書寫文符,這一點文廟不過問,各憑本事?!?
“文廟只看百姓最終的滿意數。”
劉太歲眉頭一挑,面上豁然輕松。
林乘風說的很明白了,青山百姓很多,一天時間,書寫文書數量自然有限,但最終看的是滿意數,這么一來,這中間可做的事情多了。
比如……
想到這,劉太歲心頭輕松起來,沖林乘風一躬身。
“學生沒有疑惑了。”
見眾人都沒有疑惑,林乘風大手一揮,一套套筆墨紙硯,漂浮在眾讀書人身前。
“后生們,童生功名即將臨身,收拾好你們的心氣,準備好你們的筆墨紙硯,接下來,迎接青山縣百姓對你們的所求吧……”
劉太歲第一個拿過身前筆墨紙硯,走入文廟。
陸陸續續,眾讀書人魚貫而入。
趙九歌拿起筆墨之前,拽了一把沉思的許愿。
“走啊,許愿,別發愣了,越早開始,寫的文符就越多,趕緊啊。”
許愿反手拽住趙九歌。
“賬不是這么算的,你是不是傻?!?
趙九歌疑惑,誠心請教。
“怎么說?”
“你跟我說實話,想不想拿頭甲跟你爹還有老姐證明?”
趙九歌眼神真誠的點了點頭。
如果放在題目沒出來之前,趙九歌不曾想過,但這道題,對所有讀書人一視同仁,足夠公平,所以,他動了想爭一爭頭甲的心思。
“那就聽我的,保證讓你拿下童生頭甲。”
“沒聽林秀才說嘛,最終以百姓滿意數為準,打個比方,你寫了十個,但只有兩個是滿意的,跟你寫了一個,但這一個人滿意了,哪個能贏?”
趙九歌看著許愿,眼神有些奇怪。
但許愿沒看到,繼續胸有成竹的侃侃而談。
“但是呢,要是有人跟咱們想法一樣,只寫一張,同樣的滿意數,咱們就沒有優勢了,所以要想個法子,確定寫的要比別人剛好多出來一張,也正好在滿意數上高他們一頭?!?
“我跟你說話呢,你這是什么表情?”見趙九歌一副看傻子的目光,許愿有些不高興了。
“那什么,許愿,你不知道文廟輪值掌筆郎,每天書寫文符,是有最低數量要求的嗎?”
趙九歌一句話,把許愿的幻想擊碎,然后指了指林乘風所給筆墨紙硯中的一個裝宣紙的長筒。
“這里面是三十張文符用紙,也是文廟輪值掌筆郎每日都要做完的事情。”
“而剛才林先生也說了,各憑本事,也就是說,三十張只是開始,今日肯定不會缺文符用紙?!?
許愿看著小腿粗細的宣紙長筒,登時一臉無語。
也就是說自己最少要寫三十個文符。
可以自己的名聲,只要消息傳出去,大考前那些舉著告示感謝自己的百姓,都何止三十啊。
更何況,最少三十,往大不限。
這要是那些百姓聽到了風聲,再加上那份告示的加持力,他們肯定不會讓自己落于人后的。
這這這……
自己這不想得第一都不行啊。
“你不早說!”
“小生慚愧?!?
林乘風看著跟趙乘風嘀咕的許愿。
許愿啊,宣紙不限,三十起底,老朽只能幫你到這里了。
你知道為了說服廟守大人定這個能讓你穩居頭甲的題目,老朽費了多少功夫嗎。
可千萬不要讓老老朽失望啊。
非是老朽徇私,以初入童生之名,悍然擊敗武神殿錢一笑,此番功績,放在應天府文廟議事堂,也是能把人嚇一跳的事情。
青山縣童生頭甲,于情于理,都只能是你的。
許愿看了看趙九歌,又看了看遠處一臉笑容朝自己點頭的林乘風,有些麻爪了。
要命啊,自己想得個第二就這么難嗎……
片刻之后,許愿忽然一把抓起身前的筆墨紙硯,嗖的一下竄入了文廟,連趙九歌都沒等。
沒法子,他要去搶位置。
搶一個最隱蔽的角落,不能讓人認出來自己的位置!
看許愿如此積極,林乘風欣慰的點了點頭。
也罷,你小子既然于我有點化之恩,老朽就拉下這張臉皮,將你今日輪值掌筆郎的事,在青山縣街頭,傳他一傳。
你點化我破境,我助你成頭甲!
然后,林乘風邁著四方步,朝青山縣最繁華的街道,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