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愿有些不知所措。
咋回事?
自己沒做什么吧,怎么感覺所有人都很激動的樣子。
但看著好像要把自己活吞了的百姓,許愿蹭的一下躲到了趙九歌身后,探出一點腦袋,有些忐忑的問趙九歌。
“大勺,咋回事?我不不記得欠他們銀子啊。”
趙九歌也是一臉迷茫,望著激動的人群,一樣的不知所謂。
就在這時,方才還一臉傲慢的綠袍劉公子,踹開擋住他的狗腿子們,幾步上前,朝許愿深施一禮,綠袍下露出大紅色的內襯,看上去像個花孔雀似的。
“青山縣讀書人,劉太歲,見過文廟火字牌拓印持有者。”
這會兒,哪兒還能看到一絲傲慢,滿臉的謙卑與奉承。
許愿跟趙九歌相視一眼。
這家伙被打傻了?
就在許愿跟趙九歌一臉迷茫的時候。
人群百姓中,走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嫗,拄著拐杖,顫顫巍巍,來到許愿面前。
一把抓住許愿的手,上氣不接下氣的就要翻白眼。
完了,要訛人!
許愿本能的就想將手從老嫗手里抽出。
然后,就見老嫗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下激動的心情。
“小許公子,老婦家住清水巷巷口,是九國亂世熬過來的幸運之人,家中有一兒一女,女兒早嫁,離家不遠,一家人雖然過的清苦,但日子,也算和睦。”
“新唐叛黨為禍咱們青山縣的時候,家里兒媳被沖出大牢的惡徒糟蹋,身遭凌辱,投井自盡,兒子要給他報仇,被惡徒一刀砍中頭顱,氣絕身亡。”
許愿一怔,抽出的手,停住了。
“女兒一家,等找到的時候,已經沒了氣息,整個家,如今只剩老婆子孤身一人。”
許愿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因為,他不知道老婦為什么跟自己說這些。
“老婆子是從視人命如草芥的九國亂世中走過來的,知道這亂世之下,人,只能認命。”
“話是這么說,可如今不是九國亂世的時候,現在是我大啟的天,我大啟皇帝親口說過,要讓我大啟的王法,都要在這青天之下!”
“所以,當老婆子從傷痛中走出來,第一個想的,就是找到仇人,讓他血債血償。”
老婦說到這里的時候,手緊緊的抓住許愿,眼中爆發的光,讓許愿心里顫了一下。
“可就在禍亂發生的第三天,縣衙出了一份告示。”
“告示上說,殺害我兒女全家的兇徒,不等青山縣衙出面,便已經被人就地正法,挫骨揚灰!”
“老婆子認字不多,就找來隔壁讀書的后生,后生跟我說,告示上寫的清楚,替老婆子全家報仇雪恨的人,叫許愿,是我青山文廟字牌拓印選中的讀書人!”
許愿腦海中,忽然想起第二次來青山縣,在前往青山大牢路上,那個一刀殺人,最終死于火字牌拓印兩顆火星之下的兇徒。
會這么巧嗎?
就在這時,老嫗從懷中,顫顫巍巍的掏出一個小布包,布包蹭蹭包裹,外面還系了個紅繩。
解開紅繩,將布包緩緩打開。
里面是一張文廟特有的符箓樣子。
來到這個世界這么久,許愿對文廟也有了不少的理解。
青山縣文廟,對百姓大開方便的那道門,進去之后,善男信女都會在文廟之中,用幾文錢恭敬的請回去一張文廟書寫好文字的符,祈求平安。
比如一些吉祥話,福祿壽喜,平安喜樂,吉祥安康等等類似的。
這種符,被文廟統稱為文符。
當然,也可多花些銀錢,讓文廟輪值的讀書人,用才氣寫下想寫的文字。
總之,進了文廟,討個彩頭,為來年,或者為家中平安,請一張文廟讀書人用才氣寫下的文符,是這個世界百姓最虔誠的祈禱方式。
老婦人鄭重的開始展開文符。
“小許公子,老婆子這個歲數,離黃土埋身,也就三兩年的功夫了,即使想要跟公子當牛做馬,怕也是沒那個身子骨了。”
“所以,老婆子在看到告示的第二天,便去文廟,在輪值的廟守那里,給你求了道符……”
文符打開,里面并不是愿某某無病無災的請求,也不是吉祥安康的祝福。
整整一大張文符上,只有兩個字。
許愿!
然后,在許愿愣神的功夫,老嫗拐棍扔到一邊,高高將文符舉過頭頂,噗通一聲,朝許愿重重跪下。
“愿小許公子一生,無病無災,平安喜樂,若有災禍,老婆子愿以殘軀相抵,以報大恩!”
許愿的第一個反應,趕緊閃身躲開,拉起老嫗。
可沒等他第二個念頭起來,老嫗身后的百姓人群中。
“小許公子,我家是伏龍巷的,家父被兇徒砍斷一條腿,郎中說,后半輩子只能在床上度日了,我也看了告示,知道小許公子是我們青山縣所有人的恩人,如果不是你,這場禍亂,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
“我沒有顏婆婆那樣在文廟請了長生位文符,但我半夜偷偷跑去城墻那,把衙門貼的告示揭了下來,一直戴在身上,用我爹的話說,受人恩情,永遠都不能忘,我準備把這份告示當傳家寶,一輩輩傳下去。”
一個瘦小的男人說著,從懷里拿出一份告示。
“我這里也是,我爹也這么說的……”
“我也有……”
……
人群中,呼啦一下,幾十號人舉起了告示。
在文廟門口當值維護秩序的一眾衙門捕快,頓時哭笑不得。
他娘的,難怪這段時間,告示總是不翼而飛,害的他們來來回回貼了好幾十回。
原來問題出在這了。
不過,想是這么想,但衙役們也只是心里笑罵一聲而已。
畢竟,沒人比他們更清楚,許愿當天的表現,到底起了什么決定性的作用。
雖然,后來這家伙來縣衙耍賴般的折騰,也讓他們挺無奈的。
許愿更迷惑了,他不記得那天做了什么事啊,全程就只想著跑路了,最后如果不是文廟師容廟守跟大勺兄他那個當縣令的爹,自己早跑沒影了。
現在這些人都一副受了自己天大恩情的樣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拉起顏婆婆,許愿左手一抬,從人群中攝來一份告示。
帶著滿腦子疑惑,展開。
這一看之下,許愿頓時恍然。
告示內容,很多。
但通篇只說了兩件事。
首先,是在新唐叛亂中,所有被匪徒逞兇殺害的無辜百姓,陣亡的衙役,還有那些引動才氣的讀書人與習武之人捐軀的名錄。
其次,便是平叛叛亂的經過,以及對所有沖出大牢,為禍一方匪徒就地問斬的決定。
這些都沒什么問題。
但在告示的最后幾句話,卻看的許愿眼皮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