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
燭林小鎮(zhèn),許長安面攤對面的測字攤。
春風不燥,花開正好。
這兩天,燭林小鎮(zhèn)街頭巷尾的婦人們,沒閑著。
“狗剩他娘,聽說了嗎,許家那個癡憨貨,去了一趟青山縣,帶回來了好幾百號人。”
“聽說了,不止這些,他二嬸你知道嗎,我還聽說這幾百號人,是小癡憨貨要債的,你說這也不知道他在青山縣干了啥,據(jù)說欠了好多銀子呢。”
“可不是嗎,這么多人,天天輪番圍著那個面攤,瞧那架勢,是不把許家兩口子留下來的家底禍害干凈誓不罷休啊。”
“還有呢,你是不知道,這幾天,許愿那小癡憨貨大半夜的在院子里被他們這些人打的老慘了,那叫聲聽著都瘆人,把俺家的狗嚇的都夾著尾巴。”
“還有還有,你們見到?jīng)],那些討債的人里,有個男的,卻天天穿著一件紅衣服,哎呦,抱著只狐貍,翹個蘭花指,看到男的就走不動道,昨天俺家那口子,被嚇的晚上回家,大半宿都沒緩過勁來。”
“那紅衣男的身邊是不是還跟著一個白衣公子哥,拿著個金晃晃的扇子,一身胭脂鋪腌過的娘們味?看見女的就上前打招呼,說要請人喝酒?”
“可不是嘛,就是他倆,自從鎮(zhèn)子里這倆人來了之后,鎮(zhèn)子上不管男的女的,只要是不曾婚配的,家家門栓的死死的,生怕被這倆貨給盯上了。”
“好好的鎮(zhèn)子,你說這許愿造的什么孽……”
“你說這許家兩口子人多好,怎么就生了個不讓人省心的許愿呢。”
“還有人家鐵蛋兒娘倆招誰惹誰了,雖然之前拍碎了無字碑,也是許愿帶著去了青山縣,沒讓文廟老爺們怪罪,可這回來之后,到現(xiàn)在都還沒醒這算怎么個事啊……”
類似這些風言風語,從這些長舌婦們嘴里說出,等傳到小鎮(zhèn)的另一邊之后,就更加離譜了。
而身為流言主角的許愿,此刻正坐在測字攤前,靠著椅背,書本蓋在臉上。
面前字箋平鋪,兩次,是兩大摞書,橫七豎八的擺著。
九尺竹竿,一字百文,改成了一字一兩。
去了一趟青山縣,測字攤不降,反而漲價,讓許愿本就沒生意的測字攤,更沒有光顧了。
從而更加坐實了,許家小癡憨貨欠了一屁股外債的流言。
許愿自然也聽到這些。
只是,他現(xiàn)在沒工夫理會這些。
這兩天,他出了自己小院,就來測字攤前坐著,已經(jīng)快兩炷香沒有動彈了。
對過面攤,要不是這會兒生意紅火走不開,許長安好幾次都想過來看看,自己這傻弟弟是不是睡著了,要不要給他蓋件袍子,別著涼了。
“到底什么是讀書讀到神處啊……”
就在許長安揪心的時候,許愿忽然仰天一聲悲憤的抱怨。
許長安這顆心,放心了。
沒睡著。
弟弟這是還在為李公子設下的考題犯難呢。
想到這,許長安嘴角躍起一縷欣慰的笑容。
爹,娘,你們看到了嗎,咱們小愿,開始讀書了。
許愿拿下臉上的書本,趴在桌子上,雙手有氣無力的托著下巴,眼巴巴的看著許長安鍋里翻滾的白胖餛飩,一點兒胃口也沒有。
兩天前,文廟門口。
一個自稱叫李隱白的家伙找上了自己。
給自己吃了顆定心丸,自己才鼓起勇氣把一眾新唐叛逆帶回了小鎮(zhèn)。
青山公子就說了一句話,給了許愿一個卷軸。
一句話。
“許愿,囚龍鎖是你的文字神通,你掌控著這些所有叛逆的生死,所以,沒人敢動你。”
一個卷軸。
許愿打開之后,轉頭就帶人回小鎮(zhèn)了。
青山公子都感到好奇,這卷軸上到底寫了什么。
以至于讓許愿回燭林小鎮(zhèn)的驢背上,嘰里咕嚕的罵了一路。
但不管青山公子怎么問,許愿就三緘其口,打死也不說。
剛回來的時候,別說小鎮(zhèn)百姓,許愿自己都覺得有些招搖了。
兩百多號人,呼啦來到哥哥許長安面前,即使許愿頭先趕回來跟許長安說清了來龍去脈,許長安還是被當時那個陣仗嚇得聲音哆嗦。
好在有青衫大叔這個新唐頭頭居中壓陣,兩百黑衣很快就分散開去。
如今許家小院,青衫大叔唐隕,武神殿馮坤,還有宋慈三個巡檢。
再加上一個夜夜不著家,神出鬼沒的青山公子李隱白。
本就不大的小院,瞬間擁擠起來。
好不熱鬧。
本來紅衣‘楊童生’跟那只白狐也想擠進來的,但許愿看到‘楊童生’那個德行,就惡心,說什么也不讓他進許家小院半步。
沒辦法,后來還是青山公子李隱白做主,跟趙伯說定,讓這一‘人’一狐住進了鐵蛋兒家后面,那個空了很多年的宅子里。
安排完這些,頭昏眼花的許愿迎來了第一個棘手的問題。
鐵蛋兒,自從一拳砸飛了武神殿馮坤之后,直到現(xiàn)在,還一直在昏迷,從未醒來。
小鎮(zhèn)郎中來看了,直搖頭,邁向平穩(wěn),氣息均勻,沒有任何問題。
小鎮(zhèn)唯一有才氣的教書先生趙伯看了,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雖然鐵蛋兒娘一點沒有埋怨許愿的意思,甚至還安慰許愿,如果不是他帶著鐵蛋兒去文廟,鐵蛋兒興許已經(jīng)被小鎮(zhèn)百姓綁去請罪,這時候,死活都還不知道呢。
她越是這么說,許愿心里越愧疚。
不讓任何人因為自己遭受不公,是許愿的第一條原則。
沒辦法,許愿硬著頭皮找了一趟住在許家小院的武神殿馮坤。
只是這個武神殿的大人,壓根就沒理會許愿。
一句話,關我屁事,除非你能讓那小子跟我習武,否則,免談。
許愿當時已經(jīng)抄起了院子里的大鐵棍,沉默半天,還是放下了,默然離去。
后來,還是青山公子李隱白,看了一眼鐵蛋兒之后,跟許愿說。
“想救他嗎?”
許愿點頭。
“那就盡快在你的祖竅中凝聚出自己的神通文字,只有你有了掌控火字牌拓印的能力,鐵蛋兒才能醒過來。”
許愿問了句為什么。
李隱白一晃金絲折扇。
“許愿,事因你而起,自然要因你而終,這是定數(shù),非人力所能違逆。”
“鐵蛋兒的情形,很像被神通文字禁錮住祖竅,如果不早早解開文字封印,時日一長,身體扛不住。”
許愿沉默許久,想起了那日腦海中‘王’字伸出的一縷紅絲。
“教我凝聚神通文字的法門。”
青山公子李隱白二話不說,變戲法似的手上出現(xiàn)了兩大摞書,扔給了許愿。
“凝聚神通文字,別無他法,讀書讀到神處而已。”
從那晚之后,許愿便開始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