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拍了拍楊童生的肩膀,許愿清了清嗓子。
“楊童生辛苦了。”
楊童生身子躬的更低了。
“文廟字牌拓印選中之人,令出,如廟守大人親臨,許公子,言重了。”
楊童生特意強調許愿是字牌拓印選中之人,書生人群中,又是一陣驚呼。
字牌拓印選中之人,跟持有字牌拓印,這是兩回事。
天差地別的兩回事。
一個天選,一個人選。
讀書人都知道。
許愿也知道。
楊童生更知道。
他這么說,就是將許愿的秘密公之于眾。
不止在青山縣讀書人面前公開,也在新唐面前也公開。
新塘舊部起事叛亂,肯定不止一處,也不會倉促而動,青山縣肯定只是其中一環。
自己要做的,就是把許愿是字牌拓印選中的這件事透露出去,以這些叛軍對大啟的滅國之恨,滅殺掉許愿這樣文廟天選之人,是他們心中瓦解大啟根基的最好方法。
低頭看腳面的楊童生,嘴角一縷毫不隱藏的陰毒緩緩盛開。
所以,許愿,許公子,這種境遇之下,你會怎么辦呢?
楊童生再笑。
許愿也在笑。
偽善,捧殺,挖坑,孤立!
好一個青山童生啊。
但凡我不是在前世職場中混過的,可能都要被你坑死了。
可碰上我了,那我許愿就讓你知道知道,詭計不是這么玩的啊。
“楊童生謙遜了。”
“我這才是第二次來青山縣,資歷尚淺,談不上號令楊童生。”
“況且,這叛逆皆死于楊童生文字神通之下,我許愿半分功勞也沒有。”
楊童生笑容更盛。
許愿,你以為這么說,就能堵住在場眾人心頭所想嗎?
太異想天開了。
人心這個東西,是最經不起對比的。
如今你是被文廟字牌拓印選中的天選之子,他們都是一群剛才氣臨身的普通讀書人。
你在他們面前說這些,有誰能聽進去嗎?
你說的越冠冕堂皇,他們心里也就越反感。
楊童生這么想著,就聽耳邊許愿的聲音接著響起。
“抬頭……”
嗯?
楊童生一陣疑惑,下意識的抬起頭,身體依舊保持著躬身。
許愿歪頭看著他一臉真誠,卻滿眼陰狠的楊童生。
“長得白白凈凈的,怎么凈干些上不了臺面的齷齪事呢。”
楊童生臉色一沉。
許愿忽然朝趙九歌擺了擺手。
“趙九歌,鐵勺借我用用。”
趙九歌雖然不明所以,卻還是乖乖遞過大鐵勺。
鐵勺入手,許愿在手中掂了掂分量。
“嗯,還行……”
然后又轉向楊童生,掄圓了,大鐵勺與空氣摩擦,發出一陣悠揚的哨聲。
啪!
甩在了楊童生的臉上。
因為力道太大,又太過突然,楊童生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狠狠地擊中。
天旋地轉,眼冒金星,楊童生眼前頓時金星飛舞。
“你……”楊童生怒火交加,六柄長劍瞬間而至,指向許愿。
許愿看都不看六柄近在咫尺的長劍,隨手將鐵勺扔給目瞪口呆的趙九歌,朝在場眾人一擺手。
“散了吧,該回家回家,該干嘛干嘛,楊童生一個人就把叛軍收拾的服服帖帖,咱們就別在這兒費勁了。”
現場,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
誰都沒想到,文廟字牌拓印選中的許愿,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把鐵勺,直接給廟守的伴讀書童給揍了。
楊童生不是奉他的令,前來誅殺叛逆呢嗎?
怎么這倆人還打上了。
“許愿!”楊童生都快氣瘋了。
他想了一萬種許愿應對自己手段的辦法,可想破腦袋,也沒想到,許愿竟會如此破局。
“我怎么了?”許愿一臉無辜。
“你敢打我?”
“怎么?不過癮?”
六柄長劍,猛地往前一戳,凌厲的劍尖,刺的許愿臉上生疼。
許愿一翻手,紅彤彤的火字牌拓印出現在手中,都快懟在楊童生臉上了。
“看清楚了,這是什么。”
楊童生死死攥住拳頭,關節卡拉拉作響,臉色鐵青。
火字牌拓印在手中翻滾,許愿轉身大咧咧朝黑衣人群走去。
“各位,解釋下,我跟他不熟,而且有仇。”
“你們既然曾經也是官府之人,許長安推人落水一案想必都有所耳聞,那是家兄。”
“這么一說,各位是不是覺得,此間種種就解釋的通了。”
在場眾人中,有心思細膩之輩就想起了前幾日青山縣衙的布告。
頓時,一臉恍然。
宋慈臉色緩和,對許愿點了點頭。
“既如此,諸位,如今這個態勢,門,你們是守不住了,為了不死更多的人,你們是不是挪挪地方,讓我進去?”
宋慈猶豫片刻,看著死傷慘重的手下,知道大勢已去。
不過能撐到現在,也已經完成了大人交給自己的任務。
當即一點頭,在手下攙扶中,讓開門戶。
“搞定!”許愿打了個響指。
當即,朝楊童生一晃手中火字牌拓印。
“喂,那個姓楊的,走了,跟我進去看看。”
楊童生紋絲不動,恨不得吞了他的樣子。
許愿見此,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物事,一抖手,朝他晃了晃。
“師容廟守令,楊童生,你聽嗎?”
看著楊童生手中物事,一股羨慕到發狂的妒火在胸腹熊熊燃燒。
廟守大人從不離身的窺心小錐,怎么交給了許愿!
窺心小錐,廟守師容的身份象征。
是除了火字牌拓印之外,楊童生第二個勢在必得的東西。
牙關緊咬,楊童生身后才氣猛地一漲,六柄長劍轟隆一聲破開了青山縣大牢的門。
悶頭朝里走去,鐵青著臉,一句話不說。
許愿聳了聳肩。
這不就完了嗎。
什么手段詭計的,在真誠面前,最是一文不值。
一鐵勺的事。
這邊,楊童生剛步入大牢,異變陡生。
只見空曠的外牢深處,一桿長槍,帶著呼嘯的疾風,迎面襲來。
楊童生對許愿的滿腔怒火頓時有了發泄之處。
身后才氣如實質般瘋狂涌動,手中古書翻頁,六柄長劍上金色符文將劍身頃刻間覆蓋成了金色。
“給我死!”
長劍呼嘯,直指長槍。
“嗯?功名才氣?”走道最里面,一聲訝異的蒼老聲音響起。
“正在犯愁怎么破開文字封印呢,這就有人送上門來了。”
聲音落,長槍上猛地一顫,頓時化作一根長長的鞭子,在六柄長劍上一點,長劍上的金色符文如遭重擊,光芒暗淡。
長劍跌落塵埃。
楊童生爆退而出,驚聲道。
“竅穴神兵,你是四品武夫!”
回答他的,是長鞭一卷,徑直將其拽了進去。
“大啟童生,新唐老卒土十八,借你腦袋一用!”
許愿剛抬起的腳,悻悻收了回來。
周老三說過。
武夫一品,竅穴生真氣。
武夫二品,竅穴養文字神通。
武夫三品,竅穴養字。
武夫四品,竅穴凝神兵。
里面的叛黨,竟然有四品武夫境的高手。
而且,這聲音,怎么聽著這么熟呢?
忽然,許愿一拍腦門。
土十八,青衫大叔身后跟著的那個頭發花白的老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