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等許愿砸得累了,轟隆一聲放下無字碑。
朝地上已經躺了一地,明顯進氣多出氣少的兩百黑衣啐了一口,扶著無字碑,劇烈地喘著氣。
其實,這些兩百黑衣人不至于這么不抗揍。
畢竟是跟青山縣衙役打得有來有回的人。
但不知道是不是無字碑上帶著的大啟氣運對這些新唐余孽有著天然的克制,還是陽明棋盤將所有人都束縛在了棋路上,又或者是囚龍鎖的文字封印所牽絆。
總之,許愿無字碑下,兩百黑衣沒一個能站著的了。
而那些喊出‘休傷我丞相’的新唐老卒們,在感受到無字碑的一往無前時,便停住了腳步,圍了個圈,將饒半夏收在了里面。
不解氣的許愿又朝被打得看起來不那么清瘦黝黑的饒半夏,啐了一口。
“算這個,謀劃那個,你算到今天要挨打了嗎?”
“老不死的臭棋簍子!”
“讓我一個測字的小孩兒,跟你下棋,要不要臉!”
許愿罵得這叫一個解氣。
另一邊,饒半夏晃了晃微暈的腦袋,此刻的他,已經沒有心思去想為什么會被許愿這么輕松地打耳光了。
一雙眼睛死死盯住許愿扔下的無字碑。
“無字碑,香火愿力,哈哈哈……咳…咳…”
“你竟然是那一子,你竟然是那一子!”
“哈哈哈……”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說話間,饒半夏飄然起身,再不復先前那副平靜如水的表情,而是一身肅殺之氣。
“新唐所屬何在?”
“丞相!”眾老卒轟然應諾。
“不惜代價,斬殺許愿!”饒半夏赫然下令。
“遵丞相令!”
轟!
饒半夏話音未落,無字碑轟然砸下,將饒半夏及守在周圍的老卒震了個七零八落。
“遵你大爺,還裝,都特么要死了,還一個個裝犢子?!?
“再裝弄死你們!”
許愿惡狠狠地擼起袖子,目光不善的掃了眼如臨大敵的老卒們。
這下他們看清楚了。
當無字碑落下的瞬間,什么陽明棋盤上的規則,竟是絲毫不能阻攔住大啟無字碑的威勢。
他們心目中丞相饒半夏無往不利的陽明棋盤規則,不是沒起作用,而是壓根就沒有出現。
不止如此,無字碑上的厚重,這些親身體驗一把的老卒,此刻才明白為何差一點將青山攪亂的兩百黑衣,為何會在許愿手下連一下都撐不住了。
“相爺,快調用棋盤規則壓制大啟無字碑,不然我等就是想出手,也近不了這許愿的身啊?!庇欣献溟_口。
饒半夏有了剛才被許愿扇耳光的經驗,在無字碑落下的瞬間,便躲開了,所以,許愿的那記無字碑并沒有砸到他。
雖然沒砸到,但以饒半夏對大啟無字碑的了解,對能無視陽明棋盤規則的威勢,并沒有多少驚訝,此刻聽到老伙計們說,又想起大啟跟新唐兩軍對壘的光景,頓時苦笑一聲。
“大啟無字碑,有大啟國運加持,陽明棋盤規則對它無用?!?
一眾老卒頓時沉默。
“那我們該怎么辦?”
饒半夏眼中精光一閃,擺了擺手。
“無妨,陽明棋盤既無用,那就不用這棋盤了,一刀一槍的殺人,我新唐老卒還能殺不了棋盤上的這些人么?”饒半夏冷冽一笑,掃過大啟所屬眾人。
老卒們一愣,馬上明白過來。
對啊,陽明棋盤的優勢既然不在,那就從棋盤上跳出去。
只要相爺收了棋盤,憑借自己一眾老卒不亞于武夫四品的修為,還有大雪廟秦愿歡手下的十八背船妖仆,以及青山縣原巡檢司的這兩百黑衣,別說一個許愿,就算屠了這個燭林小鎮,也是手到擒來的事。
至于此刻躺在地上的兩百黑衣還能不能再戰,這一點老卒們想都沒想。
他們可是知道陽明棋盤的神奇的。
生死一念,方生方死,棋盤上的人的生死,只在棋盤主人的一念之間。
再看大啟這邊,十幾個剛成為童生的讀書人,文字神通用的稀爛,一群武夫,沒有一個超過二品的,就算有竅穴神兵又能如何?
真當相爺能讓他們將竅穴神兵帶出棋盤嗎!
“那就請相爺施展手段,將棋盤收回,順便收了大啟送給咱們的這么多件竅穴神兵,剩下的,就交給我們這些粗人,相爺只管高坐棋盤,數人頭吧?!?
有老卒請命。
饒半夏點頭,卻沒有馬上行動,而是將目光再次落在許愿身上。
“不急……”
“香火愿力就算再神奇,但畢竟只是一個童生,他能有多少?”
“要壓制許長安的剜心咒,還要操縱無字碑,他撐不了一會兒了。”
“就算要收回棋盤,讓你們放開手腳殺個痛快,但那只是血勇而已?!?
“老夫更想看的是,一個人,眼睜睜看著希望崩碎,陷入癲狂,看著至親身死,他明明有能力,但卻因為任性妄為,只能力竭的看著這些發生,什么也做不了的那種絕望眼神?!?
“所以,且讓他張狂一會兒,黔驢技窮之際,才是絕望心死之時。”
老卒們聞言,再看向許愿,一個個笑容詭異。
饒半夏抬頭看天,摩挲著手上從許愿那里搶來的火字牌拓印,心頭復雜。
東方既青,大啟相爺,我的好學生……
竟然讓我在這燭林小鎮,發現了你落下的一子天元,雖然我不知你這一局棋所謀為何,但如果許愿這一子天元死在了這里,你會作何感想呢?
呵呵呵,老夫很期待。
饒半夏跟老卒的這些話,沒有絲毫的遮掩,棋盤上的眾人都聽到了。
因為饒半夏知道,就算聽到自己打算的青山縣童生武夫,也沒有絲毫辦法。
事實也是如此。
一眾趴在地上童生,跟站在馮坤身后的武夫們,一個個大眼瞪小眼的將目光轉向了場中修為最高的馮坤。
馮坤眉頭緊鎖,在思忖對策。
“哎,怪不得新唐會亡,也難怪你們造反都造不明白,活該啊……”呼哧帶喘的許愿,頓時翻了個白眼,一句話直戳在了新唐老卒的肺管子上。
“哦?你三番五次說我新唐這也不明白那也不明白,老夫倒是想聽聽,我新唐怎么了?如何就造反就造不明白了?”饒半夏也不惱,依舊平淡的發問。
許愿干脆靠在無字碑上,大口喘著粗氣,因為香火愿力的透支,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細密的虛汗帶著絲絲體力,瘋狂的往外涌,整個人實在有些站不住了。
“好好日子不好好過,一身能耐干點什么不好,老婆媳婦熱炕頭的日子不好過?”
“還是家里一畝三分地不夠吃的?”
“新唐都亡了,你們這一群躲在山溝溝里像老鼠一樣的人,不想著怎么把接下來的日子過好,天天琢磨著復國,拜托你們張開眼睛看看,你們所謂的太子殿下都沒那個心了?!?
“人家新唐皇室后裔都沒這個心氣了,可你們呢,還拿人家妻女做威脅,我說你們是不是腦子有點毛病啊。”
“造反就造反吧,有能耐你去真刀真槍的跟大啟廟堂干啊,你們萬里迢迢的來我們燭林小鎮做什么?”
“就為了給我一個見識?就因為你們太子殿下因為我兩句話,轉了性子,變成了不被你們掌控的金絲雀?”
“如果新唐就是你們這樣的老不死的,我一個外人看不起你們,更不用說現在的老百姓家家有飯吃,有衣服穿,有誰還關心你們新唐是什么?誰還記得你們新唐?”
“他們只知道,如今的日子不是你們新唐給的,只要看到你們新唐余孽,你看那些被你們當成新唐故土的百姓們,敢不敢拽著你們去衙門領賞錢?!?
“一個個天天不從自己身上找問題,不想著自己問題在哪兒,是不是哪兒做的不對了,就知道嚯嚯老百姓,凈整些花里胡哨的東西,但凡你們真刀真槍的跟我打一場,我都承認你們是站著撒尿的……”
棋盤上,大啟眾人,幾乎都見識過許愿的嘴有多厲害,反應并不大。
倒是以饒半夏為首的新唐老卒們,一個個被許愿說的嘴角直抽抽。
饒半夏忽然反應過來,自己錯了,真的錯了。
錯在遇到許愿之后,就不該讓他長嘴。
強忍住眼皮亂跳,恨不得從一旁老卒手里奪過刀給許愿劈了的沖動。
“牙尖嘴利,別以為老夫看不出你在拖延時間,為了恢復自己的香火愿力吧?”
“但就這么一會兒功夫,你又能恢復多少呢?”
“少年郎,老夫許多年前就知道,能言善辯救不了新唐,今日同樣也告訴你,任你說破天,你都必死!”
“哼!香火愿力入不敷出,青山縣童生武夫等于擺設,誰都救不了你!”
饒半夏握住火字牌拓印的手指關節泛白,深吸一口氣,壓著心底被許愿扯開的遮羞布,惱羞成怒的說。
許愿白了他一眼,看傻子一樣的目光,讓饒半夏又差點克制不住。
“就你有后手,就你會下棋,我特么等了你們倆月,你憑什么覺得我什么就沒后手呢?”
說著,許愿露出一口白牙,嘿嘿一笑,嘴里吐出一個字。
“給我炸!”
毫無征兆,許愿眉心中,一枚‘火’字飛出,躍入了饒半夏手中的火字牌拓印中。
嘭!
下一刻,轟然裂開,一股駭人的火焰,在陽明棋盤上炸開。
新唐舊相饒半夏引以為傲的法器陽明棋盤,硬生生就這么被炸出了一個大窟窿,一陣氤氳之氣從洞口冒出,寶光十色。
法器受損,與之心神相連的饒半夏,一口老血噴出,整個人一陣搖晃,萎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