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不要拍照，不要拍照，呵，真是拿你們沒辦法。”

鹿茸又對著水球揮了一下，水球的轉速更快。

然后就開始擺各種表情，各種做作的動作，仿佛在開粉絲見面會，周圍真有挺多閃光燈似的。

“不過這水，只能是球體嗎？”

拍累了的鹿茸依照著自己的想象，把水球捏成了一條蚯蚓。

發現水球果然可以變形，鹿茸又有了新玩法。

一會兒捏成杯子，喝口水。

一會兒捏成海豚，操控著動兩下，還貼心的配上音效。

一會兒再捏一條鯊魚，追著小魚游。

再一會兒捏個自己，心頭微動，又捏了兩個人，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那是她的爸爸媽媽。

鹿茸鼻頭一酸，眼眶里噙著淚，繼續捏了張桌子，三把椅子。

桌子上還擺了好幾盤菜，三個人圍坐在桌子前。

這次鹿茸沒配音，光是看著他們，她的耳朵里就已經充滿了歡聲笑語。

“閻王大哥說了，會安置好你們的，你們現在一定過得很好，對吧？”

肯定的。

鹿茸把嘴唇咬得發白，突然就很后悔。

因為家里很窮，小時候上學，交不起學費，爸媽就去挨家挨戶的借。

東借幾毛，西借幾毛，就這么湊夠了皺皺巴巴的一沓毛票，交齊了學費。

后來村里的年輕人去打工，爸爸也穿著那套常年縫縫補補的舊衣裳跟著去了。

一個月后，媽媽收到一個嶄新的，厚厚的信封，上面還貼了一張很漂亮的郵票。

是爸爸寄回來的。

信封里有一封信，只有很簡短很潦草的幾行字，有些還是拼音。除了信，還有七百五十塊錢。

爸爸說一個月的工資八百塊，他留五十吃飯，其他的都給她上學用，其次才是家里別的開銷。

她初中畢業時，爸爸的工資已經漲到一千兩百塊。

她考上的高中很好，在縣城里，離家遠，學費還貴。

高中的優秀生很多，慢慢的，鹿茸就感覺到吃力了。

她突然就不想再上學了，她想去跟爸爸一起打工掙錢，這樣他們兩個人一個月就能往家里寄兩千多塊。

她跟媽媽說起這個想法的時候，媽媽特別生氣，那是她十幾年來第一次挨打。

媽媽哭得特別兇，說了很多話。

她說他們夫妻倆沒有文化，不想讓自己的孩子也吃這文化的虧。

小小的村莊被連綿大山層層包裹，一眼望不到出口。

媽媽問她，難道這輩子就愿意被困在大山里，過和他們一樣的苦日子嗎？

那時的鹿茸已經見過大山外面的世界，她也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好多年沒有見過的爸爸也回來了，僅是幾年，爸爸的臉已經黝黑，溝壑縱橫。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年爸爸才三十出頭。

后來鹿茸開始補課，開銷變大，沒好過幾年的日子，媽媽又開始去借錢。

她在心里無數遍告訴自己，一定要考上很好很好的大學，找到很好很好的工作，掙很多很多的錢。

要在大城市買一套大房子，把爸爸媽媽都接過去，過好日子。

報志愿選專業的時候，鹿茸咨詢了一個又一個老師，在網上查了不少資料。

最終在多方建議下，選擇了當時挺有前景的計算機專業。

苦讀四年，假期時間全部用來實習，考了一本又一本的專業證書。

還沒畢業她就拿到了大廠offer，轉正工資一個月一萬二。

她租最便宜的房子，吃最簡單的飯，每月給爸媽打一千塊錢。

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錢，再加上項目獎金，年終獎。

總算，掙夠了首付。

她給爸媽打了電話，給他們買了高鐵票，約好了售房中心去看房。

就在她穿好衣服去車站接爸媽的路上，公司打來電話，一個很重要的項目代碼出了問題。

他們整個負責小組必須立刻趕回去修改，屋漏偏逢連夜雨，對手公司得到消息，同時對他們開展入侵。

組里部分人負責修改代碼，另一部分則修復防火墻，保護程序。

鹿茸在網上下了單，讓司機接上爸媽，把他們送到酒店。

長久虧空的身體，七天不眠不休，鹿茸光榮。

在此之前，她已經近四年沒和爸媽團聚。

和爸媽一起過好日子的想法終究落空。

鹿茸不后悔這么拼命，但她后悔拼命的同時沒偶爾停一停，帶爸媽吃頓飯，逛逛街，看看大城市的夜景。

她真想他們。

鹿茸看著用水捏成的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場面，心里就難受得不行。

就差一點，差一點他們就能過上很好的日子了。

燭火似感受到她的悲傷，越亮了些。

周邊的溫度也上升許多。

沒管這些水人，鹿茸扯過被子，蜷在里面大哭一場，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空中的水人還在那。

鹿茸吸了吸鼻涕，深吸一口氣，說道：“爸爸媽媽，不要為我傷心難過，你們要好好生活，我也會在這邊好好生活的，我們要一起加油，一起努力！”

鹿茸一起身，手忽然摸到一堆觸感圓滑，堅硬，硌得手疼的東西。

蟲卵。

她第一反應就是洞里的蟲子，趁她睡著的時候鉆進了她的被窩，在里面產了許多卵。

鹿茸一時僵硬住，毛孔張開，不寒而栗。

她床上有一窩蟲卵哎！

還要不要人活？

鹿茸不停的深呼吸，終于做好心理建設，輕輕掀開被子，低頭看去。

“不對，這不是蟲卵，這是……”

鹿茸挪開手，發現這一堆圓滑堅硬的東西，并不是蟲卵，而是，圓滾滾的——“珍珠！”

鹿茸兩眼放光，捏起一顆放在手心仔細觀察。

其實她不懂怎么分辨這種東西的真假，只是驚喜，又疑惑這些珍珠是從哪里來的。

“又是閻王大哥給的？”

鹿茸一想，隨后點頭，很合理。

閻王大哥先是給了她瞬移術，雖然收回了，但今天不是又給了馭水術嗎？

雖然這馭水術大概率明天會像瞬移術一樣消失，但……不對，閻王大哥還給了這么多珍珠呢。

總不會，馭水術其實已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