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村長時,淵唳云正亦步亦趨的跟在裴鳴月身后——與其說是見到了村長,倒不如說是看到了一具還能說話的活死人。
面無血色,滿頭白發。矗立在祭壇前,正與面前的婦人搶著后者手里的尚在襁褓的嬰孩。
“哇啊,哇啊……”
“哇啊!”
“求求你,求求你,人家姑娘心甘情愿嫁到我家這個多年,總不能……”老婦人懷抱著襁褓,幾乎哭到昏厥,卻沒有注意襁褓當中已經沒了孩子。
從懷孕到生產能夠一直瞞下來,可見一家人費了多少辛苦。
裴鳴月不忍見,卻不敢妄加阻攔。目光投向祭壇之上,想要琢磨明白村長行法之時,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分明是相似的步伐和動作,細節之處,因師父傳承不同倒也有情可原,可裴鳴月倒是沒見過那家正經神仙還要人祭的!
“姑娘,村口有一支精兵來犯,村長說只有人祭才能獲得上天賜福,保佑村莊不會因一戰傾覆。”
帶裴鳴月來的村民解釋著,顯然自己是不敢靠近祭壇的,卻在此時面朝著裴鳴月跪了下來:“求求姑娘勸勸村長罷,若是那小兒再送了命,這村子就算是在,幾十年后也什么都不剩了!”
事到如今,勸是沒用的。裴鳴月向上看去,村長眼中是清明的,他分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孩和一個村子,乃至于村子背后的廣袤平原——站在村長的身份上,犧牲不了自己,便只能以少換多。
“姑娘,求求你了,全村人……”
裴鳴月伸手把人扶了起來,卻沒有答應面前人的請求,目光再次投在村長身上,望著后者的背影,她知道村長已有了決斷。
就在此時,祭臺之上村長將抱在手中的嬰孩送回了老婦手中:“你回去罷。”
老婦接過嬰孩,裹進襁褓的一瞬間,平地驟起一陣旋風。正在眾人驚駭之時,村長將香爐之中的三炷高香直接拔了出來,在手中折斷。
旋風停了,周遭只剩下寂靜,這時候村口處的喊殺聲終于傳進眾人耳朵里。
為首的戰車之上,還有一人供臺高擺,正緩步從祭臺上走下來的村長與裴鳴月對視一眼,這才開口:“他們有邪師坐鎮。”
“若非如此,誰能舍得手足同胞?”
小師弟擅長這些。
生人祭祀難道就不是邪法邪神所為了么?
可裴鳴月知道,此時絕非和村長講這些的時候,邪法自己能破多少算多少。
針對這么多人的法術,分散到每個人上,實際起到的作用并不大,無非是心理作用更多一些——如今舉村而戰,誰勝誰負倒也猶未可知。
“姑娘,若是我們不敵,還望你能往京城送一封信,告知邊關境況。”
這個小村莊算得上是邊境線上的三不管地帶,祖祖輩輩出不去這里,留下來的只有一句祖訓“守護中原”,免不了讓人震撼。
“好。”就算是皇帝在找自己的下落又怎么樣,裴鳴月不可能眼看著這一村人白白犧牲。
至于勸慰的話,事到如今裴鳴月也說不出口。
“我現在就去。”
混亂中,淵唳云忽然開口,望向白煙穿日的大漠:“我還記得回去京城的路。”
“你不能走。”村長和裴鳴月幾乎同時喝住了淵唳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