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格爾盯著那只純白無瑕的大手，略微弓著背，半依在嵌乳膠背墊的人體工學椅上，沒有任何表示，像個倔強的中二少年。

他無法理解路明非的心理，更無法理解對方為什么會知曉關于他的秘密。

他在卡塞爾學院留級的事情，稍微有點眼界的混血種都知道，沒什么好說的。

但格陵蘭島的冰海悲劇，過來人都忌諱莫深，能了解這起懸案的就不可能是普通混血種！

那一年，卡塞爾學院還算是軍事化管理的超級堡壘，出入都嚴格到能把人煩死，他就是在這種嚴酷教育下誕生的當之無愧的“A”級，全校最強學生，沒有之一！

說難聽點，把最近冒出頭的愷撒放到2001年，他都懶得搭理對方，因為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的存在，沒有可比性。

他是能夠跨級戰斗的天才，是學院和校董會寄予巨大希望的屠龍勇士，想要什么資源，在想之前，資源就已經妥善安排到位；愷撒那富二代除了依靠家族外，還有什么本事？

武力值很高？他敢發誓，當年定下的下潛六人組中，包括EVA在內的所有人，愷撒都不能穩贏，無論是玩冷兵器還是熱武器，甚至肉搏！

每每想到當年的悲劇，芬格爾的眼眶就免不了濕潤，視線中一個個飄在半空的虛影緩緩凝現，正詫異地向他打招呼。

戴著墨鏡的冷漠男孩短小精悍，喜歡研究黑客技術，學院里能跟其相比的也只有他芬格爾了。

“這臭小子，上天堂了還提著找裝備部定制的筆記本電腦箱，仍然妄想打敗你老大我么？”

長得大開大合，神色安定肅穆的黑衣人是格斗專家，肉體能量超越普通A級，擁有媲美他的蠻力，在不用言靈的情況下，他只能跟對方纏斗50個回合。

“真榮幸啊，你這一生，除了在把我打倒時笑了外就再也沒笑過，哪怕上了天堂還板著那張大方臉，看見就煩！”

紅色短發的皮衣少女摟住卷發飄飄的嫵媚姑娘，空氣中充斥著她們的英姿颯爽和千嬌百媚，前者擅長熱武器，百發百中，號稱絕命皮衣；后者是那一屆的校花，天生媚骨還愛笑，不知多少男生因為無緣無故的笑容獻上一切，外號小妲己。

“喂喂喂，上了天堂記得千萬別亂說我們的事情，我可沒有偷摸你們屁股，那都是腹黑的臭小子冤枉我的，他往我西服袖口安裝微型電擊裝置，手靠近你們屁股時就發動，可不就變成你們口中的用很大力抓下去嗎？”

最后一位飄到眼前的女孩身著絲綢長裙，黑發長到及地，赤足，面容精致得像是動畫片的中3D建模，沒有傾國傾城，卻讓人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這就是EVA！

他和EVA熱戀時，總是逼迫在宿舍的EVA穿上鞋子，然后惡狠狠地握住她的小手睡覺，坐在椅子上一睡就是十幾個小時，松手的時候，兩人的手都濕透了。

這不是什么戀手癖，他從小直覺就很強，當他認定EVA時，就明白自己隨時會失去她，他不放心，瘋狂鍛煉自己，想要進化成比S級校長還要強大的男人。

但每次跑去和校長單挑，結果都是慘敗，除非動用那些禁忌的招式……

2001年10月底，入學不到一個月的6名大一天才收到命令，要前往格陵蘭島附近的冰海下殺死“太子”，他們欣然領命，仿佛古時調動兵馬參與大戰役的將軍，豪情壯志俱在心胸燃燒。

直到……悲劇降臨！

下潛的五名精英盡數犧牲，只有因為酗酒沒能按時下潛的廢物茍活著，像是被惡魔詛咒般茍活著，日日夜夜都麻木而瘋狂，不得不偽裝成垃圾暫時忘記傷口。

諾瑪切換的EVA人格，是他動用煉金術強行留下一絲EVA靈魂本源，極速送往副校長那煉成的偽AI。

真正的EVA死了，死在了幾千公里外的冰海下，但他最開始總愛拿“一絲本源仍鎖在煉金矩陣”為借口欺騙自己，天天纏著副校長，軟硬兼施逼迫這位僅剩的煉金術大師研究通過一絲本源復活靈魂，最終徹底復活一個死者的究極煉金術！

不知道聽到過多少個暴躁的“絕對不可能做到”、“你快特么死了這條心吧”、“連已知的龍類歷史中，都沒有確鑿的證據表明龍王有復活死者的能力，你讓我一個混血種嘗試，腦子秀逗了嗎”。

……最后的最后，他又找到了一個借口安慰自己，說不定未來會出現一位絕世屠龍高手，其煉金術水平比四大君王還要高深，雖無法將已死之人復活，但通過一絲靈魂本源凝聚出完整的靈魂，再將之煉化為超級AI是沒問題的，至少原理上說得通！

前幾年，他的最終心愿就變成了路明非口中的“和EVA一起變成超級AI，一起見證人類興衰”，這是他內心最深處的絕對的秘密，從未向任何人透露過。

無論是兩個不正經的校長、EVA還是背后支持他的組織，全都不知道。

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高中生，有什么理由知道？

“是偽裝成人類的龍王么？”

芬格爾那銀灰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殺意，也僅僅只有一絲。

因為龍王這種生來高傲的存在，哪怕偽裝成人類也不可能為人類付出這么多。

騙人也是不可能的，在這種大事上欺騙人類，對其來說是天大的侮辱，痛苦不亞于殺死它。

“難道是擁有類讀心術言靈的強大混血種？”

芬格爾沉默了一秒，否定了這個假設。

他表面是A級，實際上血統不亞于S級，連S級的言靈都無法突破他的防線，這個莫名其妙的路明非總不可能是SS級吧？

那么問題來了，路明非既不是龍王，又不是血統極高的絕世天才，那么對方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芬格爾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他抬頭望向那個眼神真摯的少年，問道：“你究竟是誰，為什么叫我師兄？”

“我就是你的師弟路明非啊！”路明非咧嘴一笑，“你睡覺從來都不穿衣服，這難道不會讓你更沒有安全感么？”

“不可能！路明非生于1991年7月17日，初中時父母出國研究重大考古項目，從此一直生活在嬸嬸家，被這家人折磨成沒骨氣的廢物，先不說你究竟是不是路明非，哪怕你是，也只是仕蘭中學的高一學生，諾瑪沒有在你的瀏覽器上檢索到關于‘真相’的關鍵詞，你很普通，普通到讓我想踹你幾腳！”

“我真是路明非，至于是不是你師弟，你覺得我這種人覺醒后不去卡塞爾學院進修的可能性有多大？”

“夠了！別再嘗試繞開話題，正面回答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秘密的？”

……

路明非看著撕破臉皮，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芬格爾，沒有不爽，反而很爽很爽！

前世大決戰前，同樣“撕破臉皮”的芬格爾同他在戰場痛飲龍血釀成的烈酒，談天論地，好不快哉！

這種熟悉的風格讓他很有安全感。

在這個世界，終于有一個能靠得住的兄弟了！

至于怎么讓對方信服？

路明非一把抓住了芬格爾的手，輕喝道。

“太古權現·是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