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的功夫，我至少消耗了上百萬腦細胞，小心思在腦海里不停的打轉。面對萬年成精的老狐貍，我這粘上毛也未必精得過猴的“小卡拉米“，與之過招，小心現真身。

寥寥數語后，我首先想讓聶菊放心，我公司雖在他局做項目，但并沒什么特殊關系，之前的老局長只是欣賞我公司呈現的設計方案，和認可我們精湛的施工工藝，我司以國家雙甲級企業，設計甲級，施工壹級，經嚴格投標按正規程序進入項目。我深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社會潛規則，如不表明此立場，他是不會安心繼續讓我們公司參與他的項目。

這次晚餐，我刻意避免不提項目和工作的事，只是閑聊。他也比之前不茍言笑的形象稍有轉變，看起來并不是落落難合之人，全程帶著淡淡微笑，關心地問詢我個人喜好及家庭情況，我自是如實回答。有個可愛的小兒子，剛在BJ上幼兒園。一周五天工作在小城，周末回BJ陪伴孩子，目前就是‘雙城故事’的縮影。我愛人？！他沒問，我自不會主動介紹。

他也只有一個兒子，現讀高中。老家在我省的某縣城。上大學前做過一份工作，竟是他們公社計劃生育協助員，與我講了好些當時有趣事兒。之后，1979年考入本省大學中文系，他屬于知青返城和恢復高考的第二屆大學生，聰明才干可見一斑。畢業后即在省里的宣傳口做干事......

我在心里暗自發笑，并想起，“由趙本山主演的電影《男婦女主任》里面的一系列搞笑操作。中文系畢業？文學！那我可不尷尬啦，有共同話題了?！蔽宜蜕鲜f分對他崇拜的小眼神，并希望他能推薦一些精彩的小說。

《平凡的世界》路遙著，他推薦此書。我們還真是有的聊，這本書也是我最喜歡的小說之一?！镀椒驳氖澜纭分?，將饅頭分為“歐洲、亞洲、非洲”三種類型，分別代表了不同的社會階層，男主人公孫少平因家境貧困，每日只能啃著‘非洲’高粱米面黑饅頭，讓我印象深刻。我年少時，還曾特意體驗性的嘗過高粱米粥，粗喇，寡淡無味難以下咽。這本書所講述的年代和故事，雖離我生活的年代有些距離，但與他的生活和求學經歷一定有深深的心靈共鳴。

晚餐在輕松愉快中結束，他堅持送我回家，當我坐進奧迪車時，一股濃濃的脂粉香氣撲面而來，車座位上鋪著厚厚而柔軟的純白色羊毛墊子，很有點‘藍田日暖玉生煙’溫暖而朦朧的感，讓人沉迷。我脫口而出的這句話，還惹得他斜眼與我對視啞然一笑。

偶爾和姜餅人聊起近期與聶菊的相處，他只是提醒我，“此人在仕途上還有上升的可能，因而很愛惜‘羽毛’，不一定敢幫你拿下項目，但更不敢或者說不會和你怎樣？！小心應付，主要做下面人的工作，投標時可操控一下。”我與姜餅人想法不謀而合，也是這樣運作的。

我亦很調皮地對姜餅人說，“嗯嗯，你的意思是？！他現在有賊心沒賊膽兒，以后賊心賊膽兒都有了，'賊'又沒啦？‘那個那個那個’又沒啦？！哈哈哈哈......”

自我和聶菊單獨晚餐后，我們便很少見面，他偶爾會在晚上應酬結束又不太晚時與我打電話聊聊天。因而我知道這是他的習慣，讓司機送至離家不遠的地方，散步回家，順便思考人生和仕途，現在又加上和我聊天這一項。我很少與他聊起具體項目的事兒，除非他主動問起。在這個項目上目前還沒必要‘拉大旗，作虎皮’，好鋼要用在刀刃上，這道理我明白。

斗轉星移，日月更迭，我繼續運作他那里的項目，從甲方基建部門到監理公司，再到招投標公司準備資料，以及甲方聘請的相關評委，我和小吉都一一運作，不敢怠慢。此項目分成兩個標段競投，入圍參加此次招標的五家企業，我公司實際掌控四家，另外那家根基深厚，是局里一副職領導的關系戶，尾大不掉，只能寄希望在評標或報價時有機會廢掉他，否則就會讓出一個標段。

臨近開標的前三天，我還是忍不住約聶菊，希望當面給他匯報一下設計方案和預算報價。雖然已經運作好了所有外圍人員，但始終沒他認可心里沒底呀。

“還沒回去呢？這兩天方便見個面嗎？匯報一下工作?！蔽逸p言細語地在電話上說。

“你們的方案我看了，幾次修改設計稿都是我們共同意見。只要報價合理，你們做得不錯。”沉穩的男低音傳來。我心里莫名有些底氣。

“謝謝領導關心，我沒敢打擾您，知道您工作忙，也要避嫌。不管結果如何，第一個要感謝您?！蔽以陔娫捓镎Z氣輕松且略顯柔情。我想他應該懂，這段時間不去麻煩他，真的是出于為他考慮之心。

“對了，謝謝您前兩天，讓小刑，聶菊司機，送的熟食，我家老太太很喜歡，讓我一定謝謝您?！备屑ぶ橐绯鲭娫捑€了吧，我想。

“客氣啥。等忙過這幾天吧，找機會見面?！彼f。

“好，我約您。快到家了嗎？太晚了，早點兒回去休息吧，晚安。”我淡淡的說著，心中篤定這項目跑不了了，只是擔心不能全部拿到手。

鈴鈴鈴......鈴鈴......小保姆，蘇秀麗，來電。

“蘇，怎么了？”我問

“姐，今天‘小土豆’從幼兒園回來，和院里的小胖玩兒，他丟了個小樹枝，剛好打在那孩子臉上，他家阿姨說可能碰到眼睛了，一直閉著眼睛喊疼，哇哇地哭?！毙√K焦急地說著。我隱隱感到事情的嚴重，否則她不會給我打這個電話。

“這樣，你讓吳姐帶上一套小玩具先去小胖家看看情況，我明天一早就回去。”我回復道，“你照顧‘小土豆’，這兩天少在外面玩，幼兒園回來直接回家?！?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便接到家里小保姆來電，“姐，他們昨晚連夜將孩子送到同仁眼科醫院了，現在已住院。”

“好，昨晚不是說沒啥事兒嗎？怎么又進醫院了？”我這心一下子驚懸起來。思忖著，“不好，得趕緊找個同仁醫院的熟人了解一下?！?

“不知道呀姐，您什么時候到？”小蘇急急又不安地詢問。

我安排好手頭上的工作，讓小吉同時盯好四份標書，小喬在最后調整四份標書的預算，做好最后沖刺。短信告知聶菊家里發生的緊急事件，不得不趕回去處理，請他費心多關照。

“老公，我不得不一早往BJ趕，那孩子，小胖住院了，BJ同仁眼科。咱們最好找個熟人醫生，第一時間知道孩子的情況?！蔽液退緳C此時已啟程趕往前方高速路口。

“好，你別急。路上開慢點兒，注意安全，不急這半個小時。我聯系個朋友，找同仁醫院的醫生。讓阿姨看好‘小土豆’！”姜餅人一如既往地淡定從容的聲音飄入耳朵。讓我瞬間感到心安，萬千煩惱事兒只要有他，我都無需過多憂慮。

高速路上，隨著耳畔呼嘯而過的風聲，我靜地坐在副駕駛座，思緒千千萬，事情總是這般湊巧往一塊堆兒趕，兩個未知事件同時發生，可又都不在自己可控范圍內，只能聽天由命，心緒確實有些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