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一九九七年深秋。秋風蕭瑟草木搖落，一陣冷風吹過，無數離枝黃葉紛揚飄落在地上，空氣中彌漫著絲絲寒意。

與姜餅人從BJ出差回來，已有大半年沒單獨在一起聊天了，他幾次試探我的心意，找機會相約，我一直躲閃不愿直面。也實在沒想好該如何面對他和這份復雜的情感。

今晚是與甲方客戶的飯局，席間氣氛輕松，只是希望甲方可以盡早結清項目尾款，沒有相關設計與施工方面的技術問題。晚宴結束送走客人。

他已酡顏，甚至紅了雙眼布滿紅血絲，就連手背都泛起紅色。我暗想，“他還真是不能喝酒，全身通紅似過敏一般。可酒桌上為何又說‘紅臉蛋兒的’是能喝酒之人呢？還有什么“梳小辮兒的”，‘裝藥片兒的’，‘不吱聲兒的’。嘖嘖嘖，一套一套的，咱大中華這酒桌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呀！”我在內心直搖頭。

他略顯迷糊狀對我說，“今天的酒有點兒上頭，不舒服！打車送我回家吧，車子先放這里。”

出租車中，低音炮循環播放著任賢齊的新歌“心太軟”，“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把所有問題都自己扛……。”車內異常安靜，偶爾幾聲喇叭響，便是車子打轉向的聲音。

他攥著我的手摩挲著，很有溫度。一路無話。快到家時，他讓司機將車停靠在路邊，并請師傅下車等一下。出租車打著雙閃燈，當然，計價器也一直亮著計算時間和費用的小紅燈。

“你想好了？以后都不理我了是吧？”他聲音低沉帶著一股酒氣問，“你擔心的事兒，無非就是咱們的家庭，你父母，咱們做得隱秘一點兒，盡量不傷害他們。”

我暗自思忖著：“就是保持見光死的地下情，讓我做第三者！滿足你的情欲嗎？我耗費著青春？一文不值！跟沒說一樣。”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好。忘了那晚，就當是一時興（性）起。”我落寞地回復他，眼睛直視前方，不想轉頭讓他看到我此時的表情。

“我不會干涉你的生活和交朋友，你想見我時，咱們在一起。你不想見面，我絕不煩你，完全以你的心意為主。我不讓你離開，我不放手，不會放手……”他借著酒勁喃喃地道，邊說邊將我的手攥得更緊！并用他的食指不停摳著我的手心（這個動作是男女之間暗示想做愛的一個動作，他之前告訴我。），有點兒耍酒瘋，不理智的感覺。

“回頭再說吧，你看師傅在外面抽了N根煙，天又那么冷……你先回家。”我面無表情冷靜地說，不想給他任何準確的回答或暗示。說實話，我心里也是喜歡他的，懵懵懂懂的一點點喜歡。

他賴在出租車上遲遲不愿回家，一直做醉酒狀，哼哼唧唧像個孩子。我也溫言軟語地說了一籮筐好話，勸說他先回家。最終無奈，只能叫司機上車，強行將他送到家門口。

兩天后，下班時分。小吉來我辦公室想約我一起逛街，吃飯——云南米線，我倆的最愛。忽然，小吉和我四目相對，暗語，“烤大腰子”，哈哈。馬上約起來！曉天和小吉新認識的男友——跑船哥兒，被我們臨時抓包，組成飯局。

“哥，來啦！還是10個大腰子！20個羊肉串！這邊請……”小伙兒計熱情又熟絡地和曉天打招呼，每每這時，曉天都是我們仨第一個忍不住開懷大笑的～直至落坐。

但今晚，他礙著‘跑船哥兒’不但忍住了笑，還很禮貌地對小伙兒計說，“十個大腰子是女士的，男士再來十個，多放孜然！”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說話。那小眼神兒如小刀利刃般直插他印堂穴，保管讓他直立當下倆眼珠子都不敢亂動。

關于我和小吉喜歡吃烤羊腰子這事兒吧，曉天一直都覺得特別可笑！哪兒有女孩子喜歡吃這東西的？！腥臊惡臭！就連他這樣的糙老爺們，也不吃，我倆女孩兒還一吃就好幾串，津津有味......

哼！此時，我已顱內高潮思緒萬千，早已揮起右手?，左右齊開弓啪啪啪啪......，打他個五指山上一片紅啦。

我們四人落坐后，我和小吉又用眼神雙雙殺向曉天，對他的嘲笑很是鄙夷，表示‘非常不屑’！覺得他沒見過世面，吃個烤大腰子還大驚小怪的，‘誰說女子不如男？！’這就是鐵一般的印證。

燒烤店內，熱鬧嘈雜，煙火氣彌漫……四方小鐵爐里滿是燒紅的黑炭，和蒸騰著碳氣一起飄浮著的白色炭灰，偶有落在羊肉串和大腰子上，搭配鹽，辣椒粉，和孜然面兒，那才是地道正宗的烤羊肉串兒......

絕不是若干年后，改良閹割版看似干凈，但美味兒不純的什么XJ紅柳烤羊肉串兒，以及各大星級酒店推出的烤各種肉串兒。

多年后經我仔細觀察，星級酒店里果然沒有烤大羊腰子，難道是我和小吉真的口味兒偏叼，偏重口啦？

曉天和‘跑船哥兒’啤酒一喝，便稱兄道弟自然熟起來，相互背誦了一遍各自的履歷和喜好......。我和小吉也沒閑著，大瓶啤酒對嘴吹。曉天是了解我倆的，也不覺奇怪。估計把‘跑船哥兒’小不溜兒地驚嚇了一下，心理建設一定是這樣式兒的，“我勒個媽呀，這也不是介紹人說的溫柔內向又可愛，深山里飛出的俊鳥兒呀！簡直就是潑辣豪爽河東獅呀！”

趁著‘跑船哥兒’去洗手間，我趕緊問小吉，“吉子，你是不是沒看上人家呀，也不摟著點兒，溫柔些！太豪邁啦，人被你嚇走了誰買單呀？！”哈哈哈哈~我們仨一起笑得前仰后合。

“嗯嗯，回去跟你說。”小吉羞紅了臉壓低聲音對我說，眼神中滿是故事和事故。

“好嘞，明白。來走一個。”我和小吉心照不宣。

我舉起啤酒，眼睛轉向曉天同時示意他舉瓶干杯，陪一個。

四個人自是天南海北的聊，恨不得聊完前世，聊今生，再聊聊往后余生......無限續杯的青島啤酒，大腰子，羊肉串兒，花毛一體（花生和毛豆拼盤），拍黃瓜，烤饅頭......曉天每次都是當仁不讓的買單者，此次也不例外。

晚飯后，‘跑船哥兒’提出去唱歌，曉天以明早執勤為由拒絕了。我知道他是想單獨和我呆一會兒，我心知肚明。

我們四人走出“白老太燒烤”，在門口準備分手。

“哥們兒，今天也沒盡興，咱們找時間再約。你送小吉回去吧，路上慢點。我送筱曉，咱們也不順路。”曉天邊和‘跑船哥兒’握手邊說，之后，互拍肩膀以示珍重，意猶未盡。

“吉子，讓他送你回家行嗎？”我關切的問小吉，怕她因‘跑船哥兒’喝酒了覺得不安全。

“應該沒事兒，放心吧”小吉喃喃地說，似乎有些心虛沒把握的樣子。

“要不我和曉天送你？讓他先走？”我帶著疑問問小吉。

“沒事。曉天還不恨死我這個‘電燈泡’，我也不能這么沒眼力見吧。哈哈......”小吉笑著說。

我和曉天目送他倆先離開，他們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嘈雜的夜幕中。

“曉天，我們走走路，再叫車，今晚吃得太飽了”我看向曉天說。

“好的，你不冷就行。”曉天邊說邊拉起我冰冷手。“手這么涼？你真的不冷？”他關切地問我。

“我一直這樣，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老話兒怎么說的‘手涼腳涼沒人疼’。”我邊走邊說。

曉天仗著絕對的身高優勢一只手攬我入懷，深情地說，“我疼你呀，你也不稀罕！”

我掙脫他的臂膀，轉而牽起他的手徑直向前走，一路說笑打鬧沒點兒正形兒。離家太遠了，我們還是截停了一輛出租車。

我原本希望送我到家后，曉天坐這輛車直接走，他執意付了車費，陪我走到樓道口。自是一番難舍拿分，他怎肯輕易讓我上樓，緊緊地抱著我。寧可聞著一身燒烤大腰子的味道，我都覺得難為情。

“曉天，你讓我回家吧，這滿身燒烤的味道太難聞啦”我的頭扎在他懷里說著。濃濃的燒烤味壓住了曉天身上特有的好聞的煙草味。

“我送你上去，好嗎？”曉天溫柔地試探著問。

“你明天不是早班嗎？現在挺晚的啦，早點兒回去休息。”我拒絕道。

“你太壞了，我敷衍小吉男朋友的話，你用來堵我嘴！”曉天嗔怪又撒嬌地回復我。

“誰讓你不謹言慎行啦，被抓小辮子了吧。快回去吧，下次找個更合適的理由哈。”我戲虐地揶揄著曉天。

“讓我親一下，放你走”曉天撒嬌般地威脅道。胳膊很使勁兒地突然緊抱一下，讓我感受他男人般不容抗拒的力量。

“好呀，只需親額頭。”我狡黠地笑著說，同時抬起頭笑意盈盈地看著曉天。

突然他的雙唇徑直壓住我的嘴，讓我一時不能動彈，我轉頭躲閃，他的唇從我的臉頰閃過，緊緊抱著我不放。

“曉天，你討厭！再這樣我不理你啦啊”我提高聲音略顯激動地說，

“好了，好了，我錯了。下次繼續。”他開心地意猶未盡地玩笑著......

我故作生氣的從他懷里掙脫出來，氣鼓鼓地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往樓道口跑去......

“你慢點兒，把燈弄亮再上樓，看腳底下。“曉天壓低聲音也不敢大聲說話，很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