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北大地,俯瞰下的平原麥浪滾滾,不堪重負的舊面包搖晃的行駛在土埂上。
“小屁孩滾蛋。”
搭在窗外的手驅趕一群跟屁蟲,鄉下的泥娃子不怕生,追著露出車窗的奇怪機器上手摸。
姚遠還是跟著關宇來搞新電影,丟下大話西游的事情給投資人,就拉著設備直奔取景場地。
開車的關宇樂得直打擺子:“姚大少沒見過這場面吧?鄉下孩子就這樣,我小時候爬樹下河比他們還淘。”
姚遠嘬住煙屁股,一路上碰到鄉間鄰里聊得那叫一個熱乎,車都還沒開進新場村,已經滿口的干啥類,我哩乖來。
扯著花布子擦汗的大娘直樂:“小伙子晚上來咱家吃飯。”
“唉,中。”
姚遠應了一身忙跟著搬機器,劇組早已經提前趕到,租下了村頭的文化站當倉庫。
一一介紹過后,姚遠才知道劇組雖然是監制姜導拉的伙兒,但本人還在國外。
三十來個現場工作人員,有過半聽說過姚遠,雖然沒見真章但大家還是很和氣。
當知道關宇有意讓姚遠出演男主角時候,有人直接反對:“不行,姚導就這形象這行頭,哪怕到煤上滾兩圈照樣精神。”
一路顛簸姚遠有看劇本,主角叫“老同”,老同不老也沒多少同年結交,只是村里有人蓋新房,或者紅白喜事,他都像在忙自己家的一樣。慢慢的“老同”就成了同村人表示對主角熟絡的叫法。
姚遠是真無所謂,建議道:“你完全可以自導自演,畢竟有過切身的觀察,我就是來補缺的。”
關宇想大干一場,預謀已久的想要進行手持攝像機跟拍,他還特有遠見的讓劇組舉手表決,然后連姚遠都表示反對。
現場那么多的設備,光三腳架穩定器都比攝像機多出兩部,甚至連小型軌道都有,你現在和我講這些?
關宇賊心不死,又提議用16mm焦段來拍攝人物關系,想辦法呈現出主角和其他人的格格不入。
挨著文化站的籃球場,常年不用的鐵皮罩子下,焦黃燈光忽明忽暗。
圍著簡陋解說臺的眾人皺著眉頭,攝影師老王嚼了粒花生米,解釋道:“不好,16的鏡頭容易變形,而且導演你想突顯出主角的差異,那么大的一個視角下,怎么打光是個難題。”
“用35-50的鏡頭,才是最保險。”
姚遠端著大綠棒子沒吭聲,但舉手贊成,反正他拍《大話西游》中近景大多采用這個焦距,穩妥有保障。
關宇知道最好是按部就班,先把故事順利講完,但在學校學了那么多的手法技藝,不用那豈不是白繳學費?
“你去導演系進修前不是做過半年多燈光師?在光源上多花點心思,也算是術業有專攻。”姚遠灌著啤酒,雖然沒有盛夏時來勁,但有些許涼颼颼還算愜意。
關宇手中的酒瓶舉了又放,沉思道:“也是,路要一步一步走,我這導演生涯才到哪兒,你們說用暗調頂光來拍主角怎么樣?”
“咳一一”
作為導演系正兒八經學生,姚遠對很多手法沒有進行過實操,但理論知識尚且有些。
暗調加頂光,單拎出來還能操作,加一起拍出來的主角,那就只剩下嚴肅深沉。
“別瞎搞,我能理解你想體現老同的精神異常,但那和神秘不劃等號。”
聽到姚遠勸解,體型健壯的本村幫廚端上一盤黃瓜,擦著手笑道:“各位老師在聊什么?我知道老同意思,我有過一個發小頭腦不怎么聰明,上初中那會兒騎摩托撞大車上了,那腦袋都撞成漿糊了,甚至等不到救護車。”
看面相可能才三十往上的青年,講得有聲有色唉聲嘆氣。
“帥哥這胳膊可以啊,是不是在城里當過健身教練?”
沒人會在意這些陳年往事,到是廚師有異常人的體格讓大伙兒大驚奇,這已經超出了鄉下青壯該有的矯健。
帥哥繃緊臂膀,自得笑道:“就以前瞎練的,去年在城里干了一年廚子,受不了客人挑刺辭職了。”
“哈哈哈哈一一”
大家一直招呼著必須喝兩杯。
酒管夠,故事沒有......
就像電影要開拍了,大家才想起小姚導演是來干嘛的?
翌日開機,姚遠老早就拎著個攝像機找位置搭架子,邊忙活邊推諉:“看監視器的活你找陳哥去,他正兒八經北影畢業沒問題的,我就當個攝影師,王哥您不介意我來搶活吧?”
“沒事我巴不得再多點人手,來來姚導,你看這主角第一次拍臉需要打什么光?”
“王哥你有經驗你做主,要拍多機位或者換人時候我再上。”
說著姚遠就哐的固定好攝像機,走到邊上對湊熱鬧的村民好說好歹一頓勸。
“實地取景是真麻煩。”
姚遠口干舌燥的挨在小賣部門口,聽著身旁一名場務的牢騷。
來買調料的劉軍笑著搭話:“農村人就頭兩天熱情,等新鮮感過去了都會散的。”
姚遠余光瞥著大體格子,詢問道:“我怎么感覺軍哥像當過運動員?剛才在球場和你投籃,動作專業。”
“沒有吧?我沒練過籃球。”
翹著二郎腿的嬸子嗑著瓜籽,嚷嚷道:“軍兒你有啥不敢承認的,帥哥你是不知道,劉軍以前在我村可是這個!國家隊的還拿過金牌!”
姚遠一臉詫異,體育健兒啊這是。
劉軍一臉自謙:“就一個早年全運會的金牌,而且我投標槍練的人不多。”
這會就連場務小哥都來了興趣,挨著雪條冰柜問:“那也是職業運動員啊,怎么忽然就當廚師了?”
“落下病根了,給安排的工作勉強能糊口,后來家里經濟狀況困難就不干了,但沒文化工作不好找,所以學著炒菜當個廚子。”
劉軍低頭點著姚遠遞地煙,講起往事仿若和自己毫無相干,被煙瞇眼睛了還先解釋:“其實我還算過得去,我認識一些運動員,特別是女運動員,長年的高強度訓練落下一身傷病,退役后還得靠家里人養著。”
拖拉機轟隆隆駛過,掉落的煤渣掩蓋了眾人的交談聲。
斷斷續續只有姚遠大聲的打趣:“就沖軍哥你這體格,要是沒退役明年說不好能參加奧運。”
“哈哈必須晉級保送,投標槍我就沒怕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