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人徹夜未眠,雷雨交加的夜晚在血色的洗禮下顯得如此漫長,黎明悄然而至。
石思明、宋子威和李文澤,僅存的三人現在正坐在宋子威的屋內,共同分析眼前的情況。目光交匯在一起,沒有絲毫信任可言,唯有猜忌與懷疑在彼此間傳遞。
“先說岳圣滔吧。”石思明率先開口,意圖掌握大局。
“同意。”宋子威和李文澤異口同聲地說。
“大家有什么想說的嗎?”石思明左右打量著兩個人,語氣如同審判法庭上的罪人。
“你難道沒有要說的嗎?”宋子威迎上石思明的目光,沉聲說:“你和他似乎有不少矛盾吧?”
“你曾經說過要弄死他……”李文澤提起在沙灘上的一事,雖然當時可能只是出于玩鬧,但李文澤深深記住了這句話。
“我?他有必要我動手嗎?倒是你,李文澤。在酒桌上岳圣滔可沒少欺負你,你一點不記仇我是不信的。”石思明毫不示弱,和兩人針鋒相對。
宋子威若有所思,他看向李文澤瘦弱的身軀,“如果是毒殺的話,的確誰都可以。”
“我沒有!”
“張庭善呢?張庭善最早到,我懷疑他最有可能投毒。”石思明說。
“他已經死了。”宋子威提醒他,“而且你也曾在客廳里單獨待過吧。”
“我那是有原因的!”石思明有些激動,他將手機內關于論壇的截圖給兩人看。
李文澤和宋子威看后,表情隨之變得凝重,看來事情遠沒有想象的那么簡單!
宋子威緩緩開口:“也就是說,這個所謂的房東也有可能是兇手?你昨天掀開被子是在確認身份是嗎?”
石思明點點頭,對此表示肯定。
李文澤再次開口說:“我記得當時岳圣滔打電話,他沒有接……”
“當時他可能正藏在屋內。”
“那誰就敢篤定岳圣滔會去喝那瓶酒?或者說知道岳圣滔一定會去喝那瓶酒?兇手對我們一定都很熟悉。”
“‘王公子’?信上的人姓王。”
“有可能。”
房間內再度陷入沉默,對于岳圣滔死亡的猜測又重新回到起點。事情來的有些突然,所有推理都缺乏直接的證據,而鑒別指紋這類手法他們顯然不具備條件。
“線索還是太少了。”石思明摸著額頭,一臉苦笑。
宋子威站起身向門外走去,“我們應該分開找找,我去看臺看看水位線。”
2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三個人再度回到宋子威的房間,沮喪之情寫在每一個人的臉上。大約是白天的緣故,雖然窗外大雨下個不停,但微弱的光線多少削弱了內心的恐懼。三人冷靜下來,認真分析。
宋子威長長嘆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說:“沒有辦法,水位絲毫沒有退下的意思。還有那個看臺……很怪。”回想起剛剛看到懸掛著的粗麻繩,宋子威還是有些后怕。
“我昨天就看到了。”石思明說。
“什么?”李文澤盡管十分害怕,但他還是難掩內心的好奇。
“呃……總之不是什么好事,也許我們可以從張庭善的死入手。”宋子威擺擺手,換了個話題。
“密室殺人案嗎……”李文澤想起當時張庭善的房門是鎖著的。
“算不上吧,鑰匙可以從外面打開。”宋子威暫時否定了這種想法。
“我剛才在他的屋子里發現了一包安眠藥。”石思明將一袋藥包扔在床上。
“再熟睡中死的?”
“不清楚。”
“我昨天……就是那個吃飯前,去叫他了。但是他沒有回應……我不知道,也許雨聲太大沒有聽到……”李文澤回憶昨晚和張庭善相處的細節,“對了,咱們來的時候,他就說有些困……”
“這倒是有些反常。”石思明說著指向那包安眠藥,“現在看來是有原因的。”
“誰昨天晚上單獨去過二樓?”宋子威眼神掃過面前二人,他清楚,這兩個人均有嫌疑。
“我剛剛說了的……”
宋子威將目光轉向石思明說:“你呢?”
石思明想了一會,猶豫地說:“是有過……我為了安心點,去二樓把燈全打開了。但我沒有跟他打招呼。”
宋子威聳聳肩,語氣中充滿懷疑:“誰知道呢。”
石思明也無所謂地說:“隨你。”他不在乎宋子威的質疑,是非曲折且隨人說。
氣氛有些緊張,李文澤用舌頭抿了抿發干的嘴唇開口道:“我記得停電的時候,岳圣滔是從二樓下來的……對吧……”
石思明和宋子威眉頭緊鎖,顯然他們剛剛忽略了這一點。
“岳圣滔在遇害前將張庭善殺害了是嗎?”
“倘若這樣,那場停電或許是岳圣滔搞的鬼。畢竟當時只有他一人查看電表。”
“我去看看。”宋子威站起來,主動前去查看電表。兩分鐘過去,宋子威神情沮喪地走回房間,他嘆了口氣說:“不是跳閘。”
“他有可能藏在二樓,然后等停電了再下來嗎?”李文澤說出了內心的猜測。
石思明倒吸一口涼氣,食指在嘴唇上蹭了幾下說:“隨機性太大了吧。”
“似乎有別的方式,不止跳閘。”宋子威說。
“為什么……為什么要殺害張庭善……”李文澤小聲說,他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地面,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宋子威和石思明聞言,臉色為之一變:古怪,太古怪了。如果說作案時間對得上,那么動機方面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兩人拼命思索和張庭善有關的事情,試圖找出張庭善和誰有仇。
“他在飯桌上頂撞岳圣滔了對吧。”宋子威說。
“太牽強了吧,岳圣滔再不正常,也不至于這樣。”石思明開口否定了宋子威的說法。
“血字‘S’說不定會有什么線索……”
3
三人一同來到張庭善的房間,黑暗中不曾看清楚的血字此刻清晰無比,潦草的暗紅色字跡在白色的墻壁上顯得如此刺眼。幾塊綠色的污漬圍繞著血字,仿佛一朵鮮艷的紅花周圍叢生的雜草。
石思明順著污漬向地板看去,臉色為之一沉,“又是獼猴桃……”
李文澤拉著宋子威的衣角說:“要不……要不還是去你的房間吧……瘆得慌……”
鮮血的腥臭,獼猴桃腐爛的味道,空氣中似乎還夾雜著尸體腐敗的臭味。宋子威捏住鼻子沖石思明說:“走吧,回屋再說。”
“行。”石思明拿出手機,將那個血字拍了張照片后便再次回到宋子威的房間。
宋子威和石思明看著手機上的圖片陷入了沉思,李文澤蜷縮在角落沒有參與進去。相反,取出昨天那張信紙,盯著背后的插畫認真看了起來。
“岳圣滔喜歡用字母縮寫叫人。”石思明開口道。
“名字縮寫……‘S’……”宋子威閉上眼睛,查找五人中與“S”有關的名字。他緩緩睜開眼睛,面色有些沉重,“‘宋’‘石’‘思’‘圣’,就連張庭善的‘善’字也和‘S’有關……”
線索直接指向一行人中的四個人!
石思明指著圖片說:“你看這道拖下來的血跡。”
“什么意思?”
“你覺得這樣看起來像‘文’字嗎?”
“李文澤?”
石思明肯定地點了點頭。
李文澤聽到自己的名字,目光向這邊看來,但很快又低下頭,專心看著那本《獼猴桃旅行日記》,不時還發出歡快的笑聲。
宋子威看著李文澤面露擔憂之色,“這家伙沒問題吧?”
石思明聳聳肩,無奈地說:“以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或許早該瘋了。”接著他話鋒一轉說:“看來我們都洗脫不了嫌疑。”
“的確如此……”
懷疑、猜忌、恐懼、不安……厚重的烏云籠罩著整棟別墅。原本想要討論出什么,結果卻落得個人人自危的處境。心思縝密的石思明,狡猾虛偽的宋子威,膽小怯懦的李文澤……懷疑的種子在雨中悄然生根發芽。
4
本以為弄清楚隔壁的房間有什么之后自己就能睡著,但宋子威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宋子威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一個問題盤旋在他的腦海里:“為什么是張庭善?”
無論是信紙還是圖畫,沒有絲毫線索指向張庭善,但卻死的最早,宋子威痛苦地捂著腦袋,索性最后坐了起來。
“警告我們……”宋子威不理解自己究竟得罪誰了,竟會收到死亡威脅。他走到書桌前,翻找那本《獼猴桃旅行日記》卻沒有找到。他不敢多想,所幸躺在床上回憶起那封“妻子給丈夫的信”,“老宋,高利貸……”他想到當時提起高利貸時石思明驚恐的表情,“難道說……老宋……”如此重要的線索他當時竟沒能發現!
“石思明該不會是想要……”宋子威不確定那驚恐的表情究竟意味著什么,是計劃敗露的驚恐?還是說遭受威脅的害怕?
屋外傾盆大雨,一陣沉悶的腳步聲打斷了宋子威的思考。
有人在走廊!
宋子威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傾聽腳步的動向。
“咚……咚……咚……”
腳步聲越來越大,說明那人正在往自己的方向來!以防萬一,宋子威小心翼翼地將凳子倚靠在門上,希望這樣可以給自己爭取些時間。
腳步聲停了!那人就停在了自己的門口!
宋子威拿起放在書桌上的花瓶,隨時準備與沖進來的歹徒進行殊死搏斗。但預想中的事情并沒有發生,來者蹲了下去,在木地板上輕叩了兩聲,緊接著一張白色的紙條被塞進了門縫。
隨后走廊上便傳來奔跑的聲音。確定那人已經走遠后,宋子威大口喘氣,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他猶豫再三,好奇最終戰勝了恐懼,紙條的內容是這樣的:
石思明是兇手!我發現了關鍵性證據!夜半裝飾畫對面的看臺,我們共商對策!
李文澤
“原來是李文澤……”宋子威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他也懷疑石思明有重大嫌疑,兇手似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宋子威看了看表,馬上就要到約定的時間。
他將凳子放回原位,為了保險起見,宋子威還是把那個花瓶帶上了。
走廊空蕩蕩的,破碎的玻璃將光反射到畫上,腥紅的福字是那樣刺眼。宋子威朝畫對面看去,確實有一個看臺,位置就在大門的正上方。
宋子威貼著墻輕手輕腳地走著,在路過樓梯時,他不經意間看了一眼,此時的水位離二樓僅剩下兩三個臺階。一串長長的血跡從樓梯一直延伸到岳圣滔的房間,想必是剛才拖拽尸體時磕碰造成的,宋子威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走廊并沒有很長,但此刻宋子威像是跑完長跑一樣喘不上氣,腿也像灌了鉛一樣抬不起來。看臺的門虛掩著,宋子威推開門,黑暗之中并沒有看到李文澤的蹤影。
“李文澤?”宋子威試探性地問道,右手抓緊了花瓶。
“這兒。”聲音是從背后傳來的。
宋子威轉過頭去,瞳孔和嘴巴隨之張大,他驚恐地看著身后那道黑影。
“你!”
雨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