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網絡信號差，無法進行任務結算，請耐心等待?！?

江途望著鮮紅色的倒計時。

5:32。

秒表不停跳動著，閃爍刺痛了江途的眼睛。

她頭皮發緊，頸肩的肌肉繃緊，大腦飛速運轉著。

新手保護罩只剩下5分鐘時長了，一旦用完她就絕對會凍死在這里。

她可以選擇等待網絡恢復，期待能在凍死之前拿到任務獎勵，續上新的保護罩。

但她是那種等待未知命運的人嗎？

她不是。

江途立刻沖向自己的黃色電動車，一躍上車，油門擰緊，沖了出去，才大喊一句開門。

在守門的兩個軍人差點沒有反應過來，見她毫無減速之意的沖過來，手忙腳亂的拉開門。

江途如同一匹黃色的閃電，沖出了大廳，一頭扎進茫茫雪原。

“系統，把主世界和廢土世界的傳送門打開！”

只要能在新手保護罩用完之前回到主世界，她就不會被凍死了。

系統冷酷點評：“騎手001號，你太過冒險，如果你待在剛剛有取暖裝置的大廳，即使新手保護罩失效，你也不會當場凍死。”

“你少管！開門！”江途大聲喊著，冷風呼哧呼哧的灌進她嘴里。

“世界通道已開啟，傳送門刷新中。”

“傳送門已刷新，距騎手1.2公里，預計用時兩分鐘，我會為你導航。”

“警告！警告！”系統突然發出嗚嗚高頻的警告聲，尖銳得讓江途腦子發疼。

“騎手001號，你正在被追蹤！”

“警告！騎手001號，你正在被追蹤！”

江途回頭一看，雪地里一道反光的身影如同一道白色閃電，向她追來。

那些軍人在跟蹤她，試圖跟著她摸清雪原的道路、摸到她的“老巢”，摸清她的來歷。

她總不能讓他們看著自己穿越平行世界吧？

倒計時：4:44。

江途猛轉車頭，朝著與傳送門完全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

**

銀白色的極寒裝甲反著冬日太陽的光，極薄的液態金屬覆上俊秀的五官，方熾庭壓低身形，如同一只銀狐在雪地里疾馳。

“報告，目標轉向，向你7點鐘方向加速?！倍鷻C里傳來洛煙的聲音。

“收到，我們被發現了，全力追擊?！?

方熾庭望著那個異常顯眼的黃點，開啟了液氮加速。

“目標轉向，八點鐘方向。”

“1點鐘方向?！?

“再次轉向，9點鐘方向。”

“五點鐘方向。”

“目標丟失，她拐進峽谷了。”

方熾庭來到那個小黃點最后出現的位置，洛煙從另一側趕來，向他搖搖頭。

“跟丟了?！?

方熾庭舉起通訊器，校準無線電臺，“這里是點燃者7號，呼叫基地，收到請回答?！?

“點燃者七號，這里是人類聯合政府，請講。”

“我和第一小隊被困天心游樂場，遇到未知人物，性別女，自稱外賣員，有攜帶大量食物穿越雪原的能力。預計她并非獨行俠，她背后一定有某大型組織力量支持，申請將其計入A級關注對象名單?！?

“收到，已將其加入A級名單，將賦予我們最高級別的關注。點燃者七號，你可以為她取代號?！?

“代號：行商?！?

“好的，代號已收錄，保密代號：行商，公開代號：外賣員。”

在短暫的沉默后，無線電另一端開啟了一個新的話題。

“點燃者七號，你和小隊下一步計劃打算怎么做？”

方熾庭穿著極寒裝甲，環顧四周，“基地的政策我很清楚，你們不用擔心，人各有命，我們會自救的?！?

“行商剛剛帶來了部分食物，我留給大部隊了?，F在我和洛煙已經穿上極寒裝甲，既然行商能夠走過雪原，沒道理我們不能?！?

他打算和洛煙一起尋找附近能夠避難的基地，找到后再把大部隊接走。

“好的，聯合政府已知曉您的計劃，并衷心希望您能夠成功?！?

無線電結束了通話，只是充滿敬意地說：“為了人類黎明?！?

方熾庭微微頷首：“為了人類黎明。”

收起通訊器，他看向洛煙，英姿颯爽的女性面容包裹在銀白色裝甲里，眼里是了然的火焰。

為了最大化成功概率，他們需要分開探路。

洛煙指了指東面，啟動極寒裝甲的液氮加速，她笑道:“別死得太早?！?

兩人各自出發，如離弦之箭向東西兩側分別駛去。

在他們走后，一個巨大的雪堆動了動，片刻，一個身影騎著黃色的電動車從雪堆里躍出。

江途剛剛一直藏身此處。

她長舒一口氣，卻又在看到鮮紅的1:59秒倒計時的時候緊張起來，立刻將油門拉滿。

“系統，開始導航。”

“開始導航?！?

一分鐘后，江途就在茫茫雪原中看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一扇巨大的，周身圍繞著古銅色火光的傳送門，透過傳送門已經能夠看到與一片純白的廢土雪原迥然不同的，真正的人類文明。

門的那一側，有茂密的綠化帶灌木，有河邊垂下的柳樹，土紅色的橡膠步道，遠處還有林立的高樓大廈。

她想要繼續加速，卻發現油門已經擰到底了。

電動車的速度畢竟有極限的。

她只能盡量以直線行駛，走最短距離。

還剩五百米。

倒計時17秒。

還剩三百米。

倒計時8秒。

江途發了狠，車把手已經擰無可擰，她卻依然死死攥著。

電動車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腳心，也可能是道路接近冰面，摩擦變小了，江途能夠感受到速度明顯變快了。

還剩五十米，倒計時2秒。

快了！她已經能夠清晰地看到主世界樹木的葉子，道路的磚塊。

還有最后一秒！

——“砰！”

黃色的電動車轟然倒地。

江途從車上摔下來，還沒等她明白是怎么回事，零下50度的低溫就已經僵直了她的身體。

在那一瞬間，比起冰冷，她最先感受到的是一種提神醒腦的疼痛。

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經押注寵物經濟，創業做過寵物吃的凍干零食，將肉超低溫真空脫水，就會變得酥脆可口。

現在她覺得自己就像那塊即將被凍干的肉，十分確信，等會兒自己的尸體會變得非常易碎，非?？煽?。

她分神了一瞬，又立刻被疼痛拉回，喉嚨里發出風箱般的呼氣聲。

她不甘心。

她還有那么多的野心沒有實現，她還有自己的美好世界沒回去，她不甘心死在這片廢土。

她向傳送門的方向伸出手，似乎要爬回自己的世界。

但是她還是漸漸閉上了眼，任死亡的寧靜麻痹神經，帶走疼痛。

世界似乎安靜了，連風雪呼嘯的聲音都不見了。

**

一片寂靜。

“網絡修復完成?！?

“任務結算成功?！?

系統又發出冰冷的機械音。

——“恭喜騎手001號，完成新手任務?！?

——“地圖：萬里冰原已解鎖。”

——“成就：生死逃亡已解鎖，獎勵20積分，獎勵1小時保護罩（即時生效）”

——“成就：行善積德（一）已解鎖，救援超過10人，獎勵100積分，獎勵道具善者光環?！?

——“積分商場已解鎖，限時7折特賣中。”

——“恭喜騎手001獲得廢土SR級物品，磁場修正手表（破爛版，銅）”

——“恭喜騎手001獲得廢土SSR級物品，點燃者令牌（七號）”

獎勵如雪花般砸來，將江途強行喚醒，獎勵中有個保護罩生效了，強行給她續了一口命。

她趴在雪地里，頭朝下，猛然咳嗽起來，吐出大口大口的血液，濃烈的鐵銹味彌漫開。

幸好，吐完血之后沒再有其他不良癥狀。

“你故意的?！彼届o地對系統說，“不用解釋。我現在不會和你翻臉，畢竟我們的合作還有很長時間。”

“但是你記住，如果這類事再發生一次，我會讓你后悔被創造出來。”

系統沒有回答，沉默著認同了。

江途向旁邊蛄蛹了兩下，避開自己吐出的血，翻身，伸開雙手雙腿，躺在雪地里，不再驅使自己疲憊的軀體。

她就那樣靜靜地躺著，望著天空。

幾秒鐘后，望著視野中獎勵那一欄漫長的條目，她突然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狂笑。

——主世界——

主世界。

夏夜晚上11點，黃燜雞米飯店的老板娘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關掉店里的空調，拎著一大包東西，鎖好店門，轉身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江途推著自己的電動車，帶著頭盔，把電動車上備用的雨衣套在身上，裹得死緊，正慢慢悠悠的走在路上。

溫暖的夏夜，老板娘疑惑地望了一下天，迎了上去。

“這也沒下雨啊，你把雨衣穿著干什么，不嫌悶??？”

面對她的關心，江途恍惚的神情才收回一點，簡短回答：“冷?！?

這個天還冷？

老板娘立刻摸了摸她的額頭，試了試溫度，“肯定是感冒發燒了，昨天夜里空調溫度太低，著涼了是吧?！?

她將一個袋子遞給江途，“諾，特意給你留的，另外給你加了你喜歡吃的豆皮和金針菇?；丶液煤脽釤嵩俪?，再加兩片姜一起吃了。”

江途沒說她沒錢開空調，只是望著老板娘關心的臉。

她還記得在廢土災難模擬里，老板娘凍死在冰雪里的身影。

她接過黃燜雞，說了聲謝謝。

老板娘還追著提醒她，“記得要熱了再吃，不要吃冷菜！”

江途答應了。

回到她附近臨時住的小房子，江途把黃燜雞攤開放在客廳茶幾上，雞肉尚有余溫，要是平時她肯定就這么吃了，懶得去加熱。

但今天她把黃燜雞放到自己的小電鍋里重新燒開，把米飯也一起扣進去，加了點水，做成湯飯。

吃之前，她先去臥室把衣柜里所有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又把被子裹在身上，重新回到客廳。

她用勺子舀起一大勺冒著熱氣的湯飯，吹也不吹，直接送入口中，往下咽。

食物滾燙，帶來一種痛意，很有可能灼傷了她的食道，但是終于驅趕了她周身沁入骨髓的那股寒冷。

她狼吞虎咽地吃完，終于感覺渾身溫暖起來，把裹住身上的被子扔到一旁，拿起手機。

“系統，快點，變成APP，方便我操作?！?

這件事對于高級AI的系統來說毫無難度，很快江途的手機上就出現了一個純白色的圖標，光是看著江途就想起廢土的冰原，開始冷了。

她迅速點開APP，守財奴一樣反復清點著自己現在有的獎勵、物品，越看越開心，最后在自己的客廳笑出了聲。

她點開積分商場，看到積分兌換金錢的比例是1:1000，而她現在有120積分。

她兌換100積分為10萬元，讓系統全部打到一張別人的銀行卡上，剩余21積分留著下次外賣任務備用。

然后自己點開微信，給備注為“范院長”的人發去一條消息。

“錢打過去了，多買點肉給她們吃?！?

系統在網絡上搜索了一下，這個范院長是一個孤兒院的院長，看來就是江途長大的那個孤兒院了。

回報孤兒院，外賣系統心下安慰，或許江途沒它想象的不可救藥。

她內心一定還是善良的。

然后他就眼睜睜的看著江途挨個給微信列表里的債主發消息。

“沒錢，這個月還不了?！?

“下個月再還?！?

“10月再還，你安心等著，少來發癲?！?

期間她還無視了一條學校發來的催她交學費的短信。

“騎手001，”系統都忍不住開口了，“幫助孤兒院固然是好事，但是你是否先還清自己的欠債，和交清自己的學費比較好。”

江途的動作一頓，古怪地說，“為什么這么著急？九月1號才開學呢，現在是8月19號，我還能再送一單廢土外賣，這不就能賺到學費了嗎？”

“那萬一要是交不上怎么辦？你不就沒學上了嗎，據我所知，學歷是人類社會最重要的東西之一。”

江途的語氣愈發古怪，“你不知道嗎？我們這里的大學都是國家補貼，很寬容的，對于我們這些沒錢的學生基本上不會硬催，每個月還會給我飯卡里打150呢?！?

“只要我畢業前能把這大學四年的學費補齊，現在遲交點也沒什么。”

“但是孤兒院要買吃的、用的、要修復宿舍，總不能讓那些商家和工人對孤兒院寬容吧，人家也要養家糊口的。”

系統沉默了半晌，然后才慢吞吞的開口，平時它說話的口氣非常像個AI，和它智慧老奶奶的聲線嚴重割裂，但此刻卻突然和諧起來。

“這樣啊……”她感慨到，“真好啊，這個世界?！?

“也不一定啦，也有國家的大學不是這個制度，學費很貴的……”江途順口糾正著系統的認知，卻突然被一道機械音打斷。

——“您有一個新的外賣任務，請即使處理。”

江途偏偏頭，“再說了，任務這不就來了嗎？”

機械音繼續通報著訂單情況。

“本單為跑腿任務，收貨地址：廢土世界，荊棘沙漠，不死城，城主府二樓密室?！?

“單主要求騎手墊付購買嬰兒奶粉、成人食物，以及大量抗生素。”

“任務獎勵如下：”

“1.積分100，解鎖地圖：荊棘沙漠?！?

“2.解鎖載具強化功能?！?

江途對單主的要求還摸不著頭腦，但聽到載具強化這個獎勵，一下子就支棱起來了，在冰原送外賣的時候，她要是電動車速度再快點，也不會那么驚險。

她沖向陽臺，望著樓下停著的電動車，露出了一個神秘莫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