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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弒君1

梁昭呆呆坐在地上,腦袋里空白一片。

原來人在真正絕望的時候,是沒有任何感受的。

梁昭沒哭。

她讓紫錦找人去做兩套素凈的衣服,可上上下下翻遍了殿內(nèi),都沒有找到一匹素色些的布料。

紫錦忽然想到什么,打開從東陽帶來的箱子,從里面翻出來一件衣服遞給梁昭。

聞著衣服上熟悉的味道,那一刻后知后覺的悲痛如同洶涌的潮水向梁昭撲來,容不得一絲喘息。

她抱著衣服哭的淚雨滂沱。

裴宴回來的時候,梁昭正在殿中央燒紙錢。

他在梁昭身邊蹲下,按住了她往盆里放紙錢的手,聲音小心翼翼里透著一絲疑惑:“昭昭,你這是……做什么?”

他已然已經(jīng)沐浴過才來見她,但梁昭還是從他身上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殿門大開,一陣風(fēng)吹進來,燃燼的灰飄蕩在大殿之中,凄涼至極。

“你說我在做什么?”梁昭的聲音沒有絲毫感情。

裴宴默了默:“你都知道了?”

“昭昭,我沒動姜大將軍和姜夫人,他們都好好的。”

裴宴顯然已經(jīng)明白梁昭知道了一切。

“好好的?”梁昭的心在滴血,裴宴說的每一個字,都如同利箭扎在她心上。

梁昭抓住裴宴的手,一字一句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裴宴伸出手抱她。

那曾經(jīng)讓梁昭無比想念的懷抱此刻冰冷無比:“你是昭昭,我的昭昭。”

“昭昭?”梁昭大笑起來,“你又知道昭昭是誰?”她瘋了一般推開裴宴,歇斯底里地沖他喊,“昭昭是誰?你知道昭昭是誰?”

裴宴再次將梁昭抱住,他的下巴抵著梁昭的額頭:“昭昭就是昭昭。”

梁昭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干,任由他緊緊抱著,努力仰了頭,對他勾起一抹怪異的笑:“可是昭昭的名字,叫梁昭啊!”

一瞬間,裴宴的身體僵硬無比。

好似過了許久,他開口,每個字艱難無比:“你說什么?”

“我說……我叫梁昭——你明白了嗎?”

裴宴松開了手。

這世上又有誰不知,東陽唯一的東庭公主,姓梁,名昭。

她曾經(jīng)告訴裴宴,她的小名叫昭昭。

梁昭用那樣的方式告訴他,她并不是姜漪瀾,但他卻沒有領(lǐng)會到。

朝臣之女,又怎么會和公主用同一個字呢?

“你騙我?”裴宴聲音沙啞。

“騙你?哈哈哈哈”梁昭覺得可笑至極,笑著笑著眼淚卻流了下來。

“是了,我騙你,為了嫁你,我冒充了別人的身份,為了嫁你,我放棄了東陽公主的身份,為了嫁你,我的眼睛再也看不見了。”

“我為年少的心動付出了代價,所以……南梁的太子殿下,想要怎么處置我呢?”

大殿內(nèi)鴉雀無聲。

時間過得好慢好慢,兩人對峙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無比煎熬。

梁昭聽見裴宴的聲音,他說:“昭昭,不要告訴別人。”

告訴別人會怎樣呢?

她會死嗎?

梁昭渾身的力氣卸了下來,伸出手扯了扯裴宴的衣袖,聲音綿軟:“阿宴……我沒有家了。”

裴宴幾乎每天都在御乾宮呆到很晚才回來。

白日里梁昭總是昏睡著,直到傍晚時裴宴便會來她殿中,公務(wù)再忙也會陪著一起用晚膳。

梁昭吃不下任何東西。

裴宴總是哄著她,語氣溫柔:“昭昭乖,多少吃一點好不好?”

他每次這樣說,梁昭便忍著惡心淡淡嘗幾口,然后放下筷子,再也不動。

隨之而來的便是長久的沉默。

她仿佛變成了啞巴,再未同裴宴說過一句話。

直到有一天,裴宴上朝之前興沖沖跑過來告訴梁昭,他要去拿解藥給她治眼睛了。

他的聲音都帶著笑,梁昭很久沒見他這么高興了。

可是傍晚時裴宴回來的時候是沉默的,他什么也沒有帶回來。

他只道:“昭昭,對不起,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眼睛。”

苦澀的藥源源不斷送入梁昭殿中,她喝了一碗又一碗,可每天睜開眼,她的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

梁昭的日子就這樣不生不死地過著,自從裴宴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后,東宮便再也聽不到一點關(guān)于東陽的消息。

有一次梁昭和裴宴呆在一起的時候,裴宴手下的侍衛(wèi)說漏了嘴,東陽兩個字剛剛說出口,裴宴便摔了手里的書,勃然大怒,將他當(dāng)場杖斃了。

房內(nèi)安靜得嚇人。

原來曾經(jīng)笑起來眼睛里如同汩汩清泉的人,發(fā)起火來這樣可怕。

但梁昭沒有任何表情。

她也沒有再流過眼淚。

她的眼淚,早已經(jīng)流干了。

那日趁他不在的時候,梁昭讓紫錦偷偷寫了一封信,借口外出買些她愛吃的玩意兒,在外面找人將信送上了祁山。

也幸好紫錦從小陪著梁昭,梁昭學(xué)習(xí)之時太傅也順便教導(dǎo)了她,如今才沒有陷入絕望的困境。

半月后,是一年一度的家宴。

皇家的家宴,也一如平常百姓家。

天擦黑之時梁昭和裴宴到了御乾宮,皇帝和皇后已經(jīng)在等著了。

這一晚,皇帝卸下平日里嚴(yán)肅的面孔,像普通的父親一樣慈愛。

他們從國家大事聊到裴宴小時候,皇帝的語氣里滿滿都是憐愛。

皇后在一旁附和。

梁昭面無表情聽著,那些話一字一句,真像一把刀扎在她的心上。

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劃破了梁昭的手,掌心一片濡濕,她卻一點感覺不到疼。

因為她的心,快疼死了。

正是父慈子孝的時候,外面忽然放起了煙花。

交談的聲音戛然而止。

如今并不是什么節(jié)日,城內(nèi)是不允許私自燃放煙花的。

皇帝起了疑心,決定出去看看,裴宴便想要陪著他一起。

梁昭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她故意拉住了裴宴,語氣惶惑:“殿下……”

裴宴腳步一頓。

他可能是想到我梁昭如今的身份,以為他害怕一個人呆在這里,于是握了她的手:“別怕,你在這里陪著母后,我去去就來。”

皇后聞言冷笑一聲:“御乾宮又不是吃人的地方,怕什么?”

“母后,太子妃這幾日身子不爽利,還請您照看著。”裴宴皺了皺眉。

“太子妃年紀(jì)輕輕,能有什么不爽利的?我一個老婆子照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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