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人是善變的動物。
當看到鄭月仙的第一眼時,史朗就覺得剛才的決定有點草率。
他可是最清楚不過,后世稍微有點姿色的美女,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
像鄭月仙這種純天然美女,絕對甩那些靠整容、靠化妝的人造美女十條街。
這樣的美人兒,誰不想深入交流一番?
史朗不是什么圣人,難免也會有這種庸俗的想法。
只是,這鄭月仙臉上是一副泫然若泣的表情,顯然來此侍酒并非她心甘情愿。
“李凌波這么做,豈不是讓我做壞人,對方恨都恨死我了,那還怎么深入交流?”
想到這里,史朗突然把臉一板,不悅道:“李媽媽,你這是何意啊?”
見他突然生氣,李凌波有些不解:
“難不成小侯爺還是不滿意,這仙兒可是咱們鳳鳴軒的頭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和她親近呢!”
史朗義正言辭道:“仙兒姑娘可是清倌人,您怎能讓她做這種侍酒的事,這我可受不起,還是快換個人來吧。”
聽到這話,鄭月仙明哀婉的臉上多了一絲驚訝,不禁認真的看了史朗一眼。
見他的表情不似作偽,鄭月仙頓時露出感激的神色,期待他能說服李凌波,讓自己回去。
李凌波倒是想不到史朗竟然會拒絕,忙上前低聲解釋:
“她前兒生病倒了嗓子,以后再也不能唱曲了,她若還端著頭牌的架子,不肯舍了這身子,以后拿什么養(yǎng)活自己,我讓她來陪你,也是想讓她提前適應(yīng)一下。”
“此言當真?”
史朗假裝驚訝的瞟了眼鄭月仙。
“我還能騙你不成,不信你自己問她。”
李凌波說完,把鄭月仙往前一推,斥道:“小蹄子,哭喪著臉作甚,還不見過史公子?”
鄭月仙輕咬朱唇,上前福了一福:“仙兒見過史公子。”
“仙兒姑娘不用多禮,你要是實在不愿意,我也不會勉強,我這人從不強人所難。”史朗一副善解人衣的樣子。
看了眼李凌波,見這老鴇正瞇著眼威脅自己,鄭月仙不敢表露出不滿,勉強擠出個笑容:
“公子誤會了,仙兒自是愿意的,只是以往沒做過這些,是以有些忐忑。”
“這不就成了。”
李凌波笑起來,對鄭月仙交代:“好好伺候史公子,他出手可大方著呢。”
說完,便款款離去。
眾人重新落座,鄭月仙小心翼翼坐在史朗身側(cè),和他保持了一個身位的距離,顯然對他還是有防備。
史朗并沒在意,對門外的四喜道:“去把我?guī)У木颇蒙蟻怼!?
眾人聞言面露疑惑之色,來青樓自帶酒水的事,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
馮紫英聞了聞杯中的酒水,不禁有點好奇:
“這鳳鳴軒的秋露白也算正宗,史兄竟然還嫌棄,還另外備了佳釀?”
“倒不是嫌棄,而是我先前得了一瓶上等西域葡萄酒,想著帶來給大伙嘗嘗。”史朗笑了笑。
“不錯不錯,如今已有了佳人相伴,再有美酒品嘗,想必今夜定能盡興。”
聽說有來自西域的葡萄酒喝,眾人表情都十分歡喜。
四喜進來時,手中提著一瓶葡萄酒,懷中還抱著一個木盒。
看到那瓶葡萄酒,雅間中眾人都被吸引了目光,就連鄭月仙也不例外。
“史兄,這裝酒的瓶子是何材質(zhì),為何是這種顏色?”
馮紫英睜大眼睛,仔細打量著瓶身。
這個問題所有人都想知道。
他們家中都有琉璃廠出產(chǎn)的各式玻璃容器,但從來沒見過這種棕色的玻璃,一時都有些好奇。
“這瓶子也是玻璃做的,不過用了特殊工藝,你們要是看了這個,保證更驚訝。”
史朗起身接過木盒,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下打開。
當看到盒中的高腳玻璃杯時,不少人都猛的站起身,眼中透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這,這是玻璃嗎?”
石光珠詫異的瞪大了眼睛,隨后又搖頭道:
“不對不對,玻璃哪會如此透亮,便是琉璃廠的大匠,也做不出這種成色的玻璃!”
史朗了解過,這個時代已經(jīng)能制造玻璃。
不過因工藝的問題,現(xiàn)在造出的玻璃器皿透光性極差,就是成色最好的,也比不上史朗手中這些玻璃杯。
馮紫英等人想拿起來端詳,又怕此物太過貴重,萬一損壞了賠不起,一時竟不敢上手。
見眾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史朗給每人分了一只,道:
“這杯子確實是玻璃所造,和這瓶葡萄酒一樣,也是來自西域的精品,大伙覺得如何?”
眾人忙擦了擦手,小心翼翼拿起酒瓶和玻璃杯端詳。
“這酒瓶做工精致,顏色獨特,果真不是我大夏能做出的東西!”
“這杯子怕是價值連城,拿來喝酒萬一摔了豈不可惜,我覺得,此物擺在家中觀賞才是正道!”
“可惜珍大哥和陳兄沒來,否則他們也要被驚到,咱們今日開了眼,有機會定要跟他們說道說道。”
一時間,眾人驚嘆連連。
今日設(shè)宴,史朗本就是為了惡心賈珍,再順便給這些世家公子一點來自現(xiàn)代的震撼,讓他們不敢小覷自己。
如今看來,兩個目的都已達到。
“看完喝酒的杯子,大家也來嘗嘗這酒的味道。”
史朗心情甚好,打開瓶塞后,給每人斟上一杯葡萄酒。
在透明的高腳玻璃杯中,紅色的酒液呈現(xiàn)出深邃而迷人的色澤。
這些世家公子哪見過這種品質(zhì)的葡萄酒,都迫不及待的品評起來。
“這葡萄酒口感醇厚,香甜中略帶一絲苦澀,反倒令人回味無窮,這才是葡萄酒本該有的味道吧?”
石光珠咂了咂嘴,對這酒十分滿意。
衛(wèi)若蘭也給了很高的評價:
“先前我也喝過不少西域葡萄酒,可那些酒都酸澀無比,與其說是酒,倒不如說是摻了酒的葡萄汁,和史兄這瓶完全是兩種味道,看來,還是西域本土的葡萄酒更像酒。”
“喝了史兄的葡萄佳釀,以后怕是再也喝不慣那些馬尿了,史兄,你害苦我也!”
曹斌不禁幽怨的看著史朗。
“哈哈哈,曹兄說笑了,來來來,大家都動筷子吧。”
聽了眾人的評價,史朗不禁松了口氣,他還怕這些人品不出好酒,糟蹋了好東西。
沒想到,這些人還挺識貨,都給了很高的評價。
喝了一巡酒后,席間氣氛逐漸濃烈起來。
史朗偏頭看了眼,見鄭月仙搖晃著酒杯,一副情緒不高的樣子,便沒話找話的問道:
“先前李媽媽說仙兒姑娘倒了嗓子,可先前聽你說話時,聲音如黃鶯出谷,婉轉(zhuǎn)動聽,并沒有什么不妥之處,莫非她是在誆我?”
鄭月仙神色一黯,輕聲道:
“我先前生了場大病,確實傷了嗓子,平日說話倒是沒什么異樣,但是唱曲時,調(diào)子一高就會帶著一絲沙啞之感,那些昆腔戲曲都唱不成了。”
“那姑娘有何打算?”
給鄭月仙斟了杯酒,史朗繼續(xù)套近乎。
聽到這個問題,鄭月仙似乎陷入了回憶,喃喃道:
“我八歲那年被爹娘賣進了鳳鳴軒,從此跟著蘇師父學唱曲,這一學就是六年,期間不知受了多少苦。
十四歲時,終于熬到出師,又沒日沒夜的唱了兩年,才漸漸有了名聲,不想上個月一場大病,就讓一切化為烏有。
這鳳鳴軒里,從來不養(yǎng)閑人,我又沒什么別的本事,將來無非是像她們一樣,以色事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