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徐子萱說的，大家都在各自為了前程找門路。初三的何從自己不想，不代表她家大人不操心。

方大同再不想讓女兒野在外面，這一點得到了何奶奶的大力支持。以前老人因為倆人的關系，不太愛跟他們聯(lián)系。但這個事，老人倒是一萬分的上心。他們托了幾處關系，加上本來就是軍隊體系內(nèi)的，很容易就問到了幾個比較不錯的對口專業(yè)，甚至連未來就業(yè)的路都給預留了。

這讓方大同不得不感嘆：有門路太好使！

何啟發(fā)佩服老太太的同時，不忘了給自己拉分：你個馬屁精，真的很有眼光，要不拍對了我，你看，你閨女能有這么好的路走么？

方大同胳膊肘懟了下他：說話注意點兒，戶口本可落的你家！

這事就算是基本定了，大人們都沒問何從的意思。這孩子從來不想這些事，你就是給她扔沙漠里去，她也不反對。方大同為什么在這件事上這么專治，也是有原因的。

何從由于天賦異稟，從初一一來就名聲在外。一個是當初一抓成英雄的事跡，還有就是后來開學，體訓課上全憑實力闖出來的。

通常來講，軍校里雖然很多巾幗女子，總體人數(shù)那還是跟男生沒法比的。

軍校的女生，要是家庭背景好的，送來就是等著走既定家族路線的，女孩子們大都吃不得苦，脾氣也都各有各的傲勁兒。能吃苦的女孩，雖然大部分都來自農(nóng)村，但畢竟是女孩子，也都不太能抗住真的訓練。教官雖然知道這是正常的，每年都是這樣，可遇上訓女生班的時候，經(jīng)常還是會被驕縱的女孩氣得頭頂冒煙兒。

“教官，我有點兒暈，能休息會兒么？”

“教官，這個體能我來不了，大姨媽來了。”

“教官，我們女孩子能不能有別的訓練項目？這個太難了。”

教官每年都會對新生吹胡子瞪眼半天，又礙于都是女孩子，怎么說都不是。重了有點兒失分寸，輕了這些女孩子根本不往心里去啊。

得給她們個下馬威！

他故意安排了她們跟在場同時訓練的男生隊對練，好殺殺女孩子們那股子懶散勁兒。

等到男生女生對面站，才開始一個起手預備式，女生那種馬上要捶你的氣勢，讓男生已經(jīng)笑得憋不住了。

教官感覺自己血液急速往腦頂沖！

漂亮的女生靠著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把男生集體拉下水。行了，大家別對練了，集體罰跑步！

讓你們笑！

五千米一米不能少！

冷不丁的這么一來，女生是真的蔫了，

“這個變態(tài)教官，”女孩子們幾乎是在走，走都還要快些，他們幾乎是一邊罵一邊散步，可能散步都會往前邁步，他們更像是原地踏步。

“就是啊，五千米，這不是玩兒人呢么。還是往死了整啊！”

“就不跑，這種算體罰了吧。”

男生沒那么多僥幸心理，畢竟他們剛來的時候都被修理過，知道反抗的意義不大，認頭跑吧。

“這就是紅顏禍水吧。”累成狗的男生們也不是完全沒有情緒。

“下次再對練，能拒絕么？這誰受得了？”

只聽有人說，“我C，你看那個誰，那是那個何從吧？”

沒錯，此時何從正跟野狗似的，跑在幾名最強的男生中間。遠遠得看不清臉，因為數(shù)著幾個男生的背影，就她個子矮。

一起幾乎處于領跑地位的男生也被搞得絲毫不敢懈怠。本來每次跑步，他們都是連跳帶蹦的在前面得意。

跟死狗似的追在后面的男生不禁咬了咬牙，更不好掉隊了。

五千米過后，還有精力說話的女生逐漸對何從有了些意見。

“就她愛出風頭，跑步能跑，身體素質(zhì)好就了不起了？”

“別說了，她跑得就是挺快的，這個也不是逞能能做到的。”

“我倒是覺得挺佩服她的，你沒看初二五的男生都沒幾個能跟上她。”

女生里也就逐漸分出了小群體。

男生們更直接：

坦誠一點兒的，會心服口服：不服不行，這個何從真的天生這塊料。

不那么自信承認自己還不如個女生的：那還是女孩子么，你看她黑的那樣，一看就是練過的。比我都像男的。

唯獨那唯五的領跑男生則更愿意多個訓練伙伴，仿佛就沒把何從當成女生，跑完勾著她的肩直接叫她老六。

付鯤鵬就是老大。

這也合理。他們五個男生是經(jīng)過格斗比試過排的行，何從是個女生，格斗估計還是差點兒意思的，但這個五千米直接讓她晉級了。五個男生都是四肢發(fā)達型，腦系也都粗糙，每次見面都是老六老六的喊，渾不在意她是個女生。

何從一向情緒不太外露，喊她老六她也應，背后被叫“黑子”也不在意。她其實不是黑，就是健康的麥麩色，她自然不知道這顏色也是流行色，可也不為這個有什么困擾。

等到了初二，教官們也熟悉了誰是誰，誰都是什么水平了，該放棄的放棄，該提拔的提拔，何從脫穎而出，被選進了學校的特訓營。同批進去的還有她幾個女生追隨者，徐子萱就是其中之一。

特訓營的訓練自然就不是跑跑步，踢踢腿，擺個姿勢的事了。障礙越野、體能、格斗一些軍人該有的素質(zhì)是都要練的，而且都要過關。

歷年女生隊里也曾選拔出過一些身體素質(zhì)好，心理也過硬的，像何從這種素質(zhì)極佳的，教官們集體認為，少見！

“二班何從出列，”訓練場教官揚聲喊，手一指，“去跟男隊訓。”

連平時班里的體訓課也跟著在場其他最高標準訓練的男生一起，所以說，她女生緣少其實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進特訓營兩個月，有次齊哲來看她，才發(fā)現(xiàn)何從胳膊腿上都有傷。他擔心的問她怎么來的，怕是在學校有什么人欺負她，雖然心里上覺得不太可能。

“我進特訓營，操練得狠。”她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又鄭重的警告他，“別跟方爸爸說，我爸也別說。還有方曉明。”

“那合著就我知道。”齊哲淡淡的一笑，年齡還比何從小一歲的他，已經(jīng)略略有些成熟味道似的，“你回家總會被看到。方爸爸還好說，方曉明你肯定瞞不住。”

何從琢磨著，也對，方曉明是個禍害精。

大熱天的她要是穿長袖衣褲，那家伙肯定說：“你傻啦，穿這么嚴實？”一準捂不住。

想過陣子都恢復了再回家，又怕方爸爸過來看她，那就更麻煩了。

她思來想去，也沒個好辦法。

但可能是方大同正被方曉明搞的暈頭轉向，他一直都沒察覺到何從身上有傷，一直到初二期末匯演，好家伙，方大同看的腦袋充血。

那是何從班的班主任主動邀請何啟發(fā)去的，作為對優(yōu)秀學生的鼓勵。方大同還特意請了假陪著一起過去看。

軍校每年都會有個年終匯報表演，學生們都是各自發(fā)揮特長，戲劇、美術、音樂，什么都有，但最終總會由硬功夫壓軸。

何從初三這年的年終匯演，最后有一個壓軸節(jié)目，就是把學校體能和格斗佼佼者選出前十名，做匯報表演。說是表演，其實很需要全力以赴的較量才能精彩。

付鯤鵬和何從就在這十人名單里。他們需要兩兩組隊，動作是設計過的，為了追求效果，基本都是跟真的較量一樣。整個十人里，只有何從、李方吉被選進來，這女生比例就像軍營男女比例一樣失調(diào)。

付鯤鵬主動要求和何從組隊。

整套表演中有幾次都是一方要把另一方摔倒，背摔、撲摔、踢摔，起初付鯤鵬想方設法要自己做被摔的那一方，但何從拒絕了。

她承了他的好意，只是笑笑跟他說：“咱倆不能總在臺上換位置吧？再說，摔幾下而已，我摔完還得摔你呢！”

所以，方大同看到的時候，就是何從利落的跟付鯤鵬過招，格斗，散打，招招都是穩(wěn)準狠，摔的也是實打實。這要是平時，她也就能躲躲，不讓方大同看到，但在舞臺上表演，可就沒那么多發(fā)揮的余地。幾組人都是同樣的動作，還得整齊。

下了臺，方大同坐不住，第一個跑到后臺，追著何從問：這怎么回事？你什么時候練的？這是演的還是真的？

他話一連串的問，瞪眼看到何從胳膊上的青青紫紫，瞬間明白。他要去找班主任！

何從跟何啟發(fā)使眼色，趕緊拉住方大同：

“方爸，這沒什么，不是老師逼著我做的，我自己還挺喜歡的。”

“喜歡摔跤，被人摔？”

“那是表演，平時練不這樣，都是體能訓練。”何從不敢說平時練的比這個還厲害，有時候，興致起來了，還跟那幾個男生較量一下，雖然自己贏的時候不多，但還挺好玩兒的。

“小從她是有這個天分，在學校呢，你給孩子留點兒面子。這是好事，你沒見班主任特意邀請的咱們？你這過去跟人家理論，你想想，你是個村長，這像話么？”

方大同火氣還是直往上冒，都對都對，但是，我不想小從往這方面發(fā)展。他很憋屈。這事就從這落下心病了。

等方曉明也初一了，來軍校就跟進自己學校一樣勤快。門衛(wèi)都認識有這么個豆丁成天要進門找人。

豆丁方曉明是個話癆。他有時候自己跑過來沒跟何從打招呼，就得讓門衛(wèi)往何從宿舍打電話。

他就趁著等人的功夫跟人家門衛(wèi)胡聊，人家門衛(wèi)是有值守責任的，哪有時間跟他耗，何從警告過他不要跟門衛(wèi)胡說八道，但他根本不在意，振振有詞道：“古人云：博取同情，也是門手藝。”

氣得何從擰著他耳朵讓他保證，經(jīng)過兩三次之后，他還就真的不改。

又一次看他又跟人聊上了，何從只能提著他衣領，故意讓他難受點兒好記住教訓。正好付鯤鵬經(jīng)過門衛(wèi)看見，好笑的跟他打招呼，方曉明就四爪亂抓的喊“鵬哥救命！”

付鯤鵬心想：“八成何從的力氣都是這么練出來的吧。”

方曉明是不認生的，一連幾聲“鵬哥”，叫的門衛(wèi)都怪心疼的。

“沒事沒事，你別教訓他了，挺好的，我自己站這兒也悶。”他還開導起何從來。

付鯤鵬也好笑的幫忙解救方曉明：“你再勒他，他那腦袋更不好使。”他伸手幫著松了松他領口，順勢用胳膊肘頂了下何從的胳膊，救下方曉明，“喂，你再高點兒她就沒法這么吊著你了。”

“我在使勁兒喝牛奶了。往你們這來不也為了多鍛煉么。”方曉明一臉的認真樣，絲毫不覺得被何從一通收拾有啥難為情的。

忽然想到什么，又說：“鵬哥，你和大何何能給我演下你們年終的匯演么？”

“得了吧，我倆演給你看？”何從從他后脖頸往上擼了下他后腦勺，“你怎么想的這么美！”

“那我沒機會看呀。你們匯演又不請我來。”方曉明理所當然的認為這個事必須得有他才行。

“那為什么非得你來看？”何從懟他。

“我跟你什么關系，這么重要的演出，沒我不遺憾么？”他向付鯤鵬投去期望的眼神，“鵬哥，你說呢。”

“嗯，有道理。”付鯤鵬干脆拍著他肩膀，半摟著他道：“我看我教你更生動些，體驗更好些。”

方曉明一竄老高，離著他倆遠遠的，“居然想害朕，大何何，你不給我看，我就告訴老爸，讓他來學校鬧。”

這可真是捏住了何從的軟肋。

這些事，方曉明想起來就想笑。那陣子他初一剛開學，對誰對什么都充滿了無限好奇。可如今，才過了不到一年，怎么仿佛變了很多。

他最近身高長上來以后，也想像軍校那些男生一樣，壯實一些。所以，偶爾過來何從這邊的訓練室。

此時正是人多的時間。何從平時很少來訓練室，過來大都是為了來找方曉明的。不過這次，倒是因為初三年終匯演，訓練員指定他倆來個對打，他們也只能這個時候來練習一下。

一進門就好多人看過來。連高三的師兄們都好奇的盯著他倆。

何從和付鯤鵬都覺得，這么直愣愣的過來練，確實有點兒傻，付鯤鵬清著嗓子跟熟悉的幾個人打招呼，想著就說也來消消食，方曉明忽然從一角落出來，搶先開口：

“我聽說你倆今年匯演是對打，能讓我看看嗎？”他一副就要擺攤賣藝的架勢信手拈來，付鯤鵬側臉看他，腹誹“怨不得何從總想揍他。”

“沒編好呢，沒法演。”何從拉過他，把他推到旁邊一個練力量的器械上，“練你自己的吧。”

“來嘛，讓我看看，我肯定還是看不到你們正式演出，也只有這些時候能看到了。”方曉明委屈巴巴的。以前他瘦小的時候，真的是讓人見了不忍心拒絕，如今大高個子站在那兒，居然還是這幅樣子，好在還真沒什么違和感。

何從看了眼付鯤鵬，他聳聳肩，表示無所謂。于是兩個人特意找了一個角落的地方，挪過一張墊子，打算比劃一下。

教官給編排的這套動作其實都是基本的格斗技能，只不過為了博眼球，直拳、勾拳、擊胸、反剪手、側踢、橫踢、蹬腹等動作均需要力度十足才能有看頭，付鯤鵬和何從演練的時候，他倆的動作都是很流暢的，穩(wěn)準狠拿捏得到位，除了要跟上音樂的節(jié)奏這點把握不準，因為現(xiàn)場沒有音樂，所以兩人就減少了些過場環(huán)節(jié)。

最后一串動作兩人連續(xù)幾個相互側擊，結合腿部邁進退回，居然有幾分太極的剛柔并濟的韻味，然后分別小腿勾連向后摔倒再挺身而起，小臂勾連，握手言和。看得方曉明腦中似乎一片空白，又閃出許許多多的畫面。

何從無數(shù)次給他墊背的時候，無數(shù)次幫他解圍的時候，無數(shù)次拎著他往家走的時候，無數(shù)次拿著小樹枝抽打路邊的樹叢，無數(shù)次伸腿踹他的時候，

原來，他的大何何這么厲害！

不知道是因為熱血沸騰的激動，還是猛然發(fā)現(xiàn)的驚喜，他心跳的很快，快得有點兒令自己虛脫，一屁股坐在墊子邊緣。

付鯤鵬跟周圍幾個相熟的人客套幾句，為了不顯得太尷尬，索性隨他們?nèi)ゾ毿﹦e的項目，何從走過來，也坐在墊子邊緣，伸出一個手指點點他腦門，

“你要再敢多嘴，看我怎么收拾你！”

方曉明忽然一頭扎進她懷里，“我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