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有條貫穿全市的小河，叫臨江河。

從酒吧出來三百米就是河邊，附近有商業和居民小區，所以河道兩邊修建得像個公園。

一盞一盞路燈透過樹葉灑在地上，影影綽綽。

羅伊回車里拿了件長風衣穿上，沿著河邊走兩百米有座小橋，白安發信息說在橋下等她。

夜色漆黑，河邊樹影下的燈光一圈一圈被她留在身后。

走到橋下，白安一身呢子大衣站在臺階上，雙手揣在兜里。

水邊風不小，把她頭發吹得有點亂，一看就已經站了好一會兒了。

羅伊心下冷哼，這么冷，都怪滕泊。

她攏了攏長風衣，走過去。

白安：“在酒吧我老遠看見滕泊，所以沒喊你。”那個人那么高，站在人群里鶴立雞群。

“沒喊是對的。”羅伊裹緊風衣，抄著雙手，“他今晚穿得那么正式，也不知是見什么大人物。”

“你任由他摟著你進去，我以為你們好上了。”

“他突然攬著我，而且你都不知道，他力氣有多大，我根本掙不脫！”

兩人并肩站著，白安笑，歪頭看著羅伊，認真道：“他是第一個在我看來，和你很般配的男人。”

“是吧，我自己也覺得。”

“但我說的是外在形象。”

羅伊想起剛才兩人抱個滿懷的畫面，心口一跳，目光靜靜地看著汩汩流動的河水，沒說話。

她知道白安說的什么意思。

安靜幾秒后，羅伊淡淡地道：“他回來是為了診治集團。周一那天，他利用我在會上大張旗鼓宣布巡查市場，讓我和他一起。可是當天發現的問題，足夠招采部最大領導下課，但他沒任何動作。晚上吃飯，他說他想建立一支強大專業的審計團隊，審計對象是集團上下所有人事物。”

“他讓你加入？”白安瞪大眼問。

在工作上的自信，她倆還真有點像。

羅伊一笑，省略了滕泊當時拐彎夸她的話。

答：“不是，他說成立這支團隊，需要掃清一些障礙，在這之前，讓我帶頭成立一支巡查小組，替他巡查各個分子公司，并且充分授權于我。”

“充分授權？”

“嗯，他說我懷疑的、能想到的，都可以用他的名義查，所有財務報表我都可以看。”

白安驚：“他為何這么信任你？”

“不知道。”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們走了工廠、酒店、地產、珠寶。恒信總部，除了寶萊服飾，大部分產業都走完了。他真的說到做到，所有核心財務報表和文件，凡是我提出要看的，都看到了。”

白安深吸口氣，神色十分驚喜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呢？”

羅伊眼底看不出情緒，平靜道：“然后沒有我們猜測的信息。地產、珠寶所有文件合法合規，和沈氏以及海外公司沒有任何資金往來。”

白安靜了靜，歡喜道：“那這不是挺好嗎，至少說明，總部是沒問題的，剩下的就是分子公司了。”

羅伊暫時不予評價。

她道：“滕泊的父親和沈兆霖是大學同學，滕泊說，沈氏會成為恒信第二大股東，是因為交給職業經理人的第二年出現經濟危機，沈氏注資才度過，然后順理成章成了第二大股東。我問他與沈氏有沒有什么合作，他說不清楚。”

“他都不清楚？”白安和當時羅伊發出同樣的疑問。

“嗯，財務總監陳渝說，滕家在海外有很多產業。”

“滕泊原來負責海外公司？”

“嗯，但具體是哪個公司，不知道。”羅伊凝眉，“所以我在想，沈氏聯合的海外資本，會不會就是滕家，畢竟他們本就是熟人。”

三年前，監管局情報科反應，沈氏在經營中涉嫌貪污受賄、內幕交易，聯合海外資本破壞市場經濟秩序，甚至操縱國內股市等重大問題，狀況持續數年，且內部有相當專業的智囊團，很多事情極其隱蔽，不易檢舉。

兩年前，證監所指派人員，深度調查沈氏集團，白安就是那個時候入職認沈氏的。

一個月前，羅伊受命，調查與沈氏有關聯的企業，恒信集團。

以往這種案件，不會查關聯企業，因為沒有證據，僅憑猜測，浪費人力物力和財力。

但是這次不一樣，恒信和沈氏同是商業巨頭，關乎著許多人民的利益。

因本身沒什么不良信息，所以羅伊的任務也很簡單，觀察恒信高管和沈氏之間的關系，并且留意恒信部分企業活動，也就是看有沒有和沈氏一樣的操作。

結果羅伊的運氣相當好。

當時投簡歷時，她隨便找了一個空缺的投資經理職位，結果遇到恒信內部發生變化，讓她任職總部投資部經理，所以她當時下意識問上面的領導是誰。

那天滕泊讓她一起走市場，后期要成立巡查小組，還充分授權，于她來說，簡直就是瞌睡遇到枕頭，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至于滕泊這么信任她的原因……

她問了兩次他含糊其辭，那她也就不必深挖，挖出來又能怎樣？

他是她的調查對象，且現在調查結果還越來越不明。

如果和沈氏在海外聯合的資本是滕家；如果恒信旗下多個公司也和沈氏一樣，搞內幕交易、破壞經濟市場；如果，他縱容旗下管理虛報財報提高股價……

那她羅伊，將會是第一個站在滕泊對立面，并且要把他送進去的人。

羅伊話音落，白安不解道：“如果是滕家，有點不合理啊？”

“怎么說？”

白安分析：“我們先假設，與沈氏合作的海外資本是滕家，那滕家為了什么呢？他自己在國內的恒信也不遜色于沈氏，都是自家產業，還名正言順，何必找沈氏？”

羅伊擰著眉頭，沒說話。

白安又道：“你不是說看了總部大部分財報，恒信并沒和海外公司有資金往來嗎？而且，你說他回來診治集團，想必骨子里也是個尊崇正直的人吧。”

羅伊說：“是正直還是利益說不清楚，他說成立審計團隊前要掃清障礙，好聽是障礙，實則是要絕對控股權，我看了恒信股權架構，如果開董事會的話，滕家的話語權，還沒有沈氏大，如果不是有個創始人的身份在，估計早就被架空了。”

白安頓了頓，攏緊呢子大衣低笑出聲：“喂，我看他不是喜歡你，是愛上你了吧。不然我怎么感覺他像把整個后宮都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