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焱國東面有一片一望無際的海域，有不少百姓在饑荒年間，遷徙至此。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此處形成一個名聲遠揚的港口，逐日海港。

在逐日海港生存的百姓之中，一部分更喜歡“原民”這個身份，意思是自己仍然是烈焱國的子民。

另一部分則稱自己是海民，從海上來，生在海里，葬在海里。

原民與海民之間，似乎天生對立，生來就是死敵，誰也看不慣對方卻又礙于種種原因，不得不維持著表面上的和平。

“三水哥，海大膽子家的魚兒，你也敢偷？哇，他家這船也太氣派了！”

“貓兄，你真不愧是貓兄，最愛偷腥，厲害厲害厲害！”

三水豎起大拇指，夸贊道。

三水是個在海邊流浪的棄兒，無家可歸，打小就靠著吃百家飯長大。

而貓兄呢，用他本人的話來說就是，他是個拖家帶口，日日都要辛勤出海捕魚賣魚才能勉強度日的漁民之子。

三水羨慕貓兄有遮風擋雨的家，雖然那不過是一條小破船，僅能容納他和他父母三人。

貓兄嫉妒三水天天都能過著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無憂無慮的日子。

“嘿嘿，路不拾遺那是富人才能有的高尚品格！我不一樣，我窮我實在，我怕餓肚子！”貓兄跟在三水的屁股后頭，看見晾曬在窗戶上的魚干，他隨手摸了一些揣進懷里。

三水也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胸口，他也沒少偷。

三水和貓兄之所以能混成哥們，靠的就是這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既偷又不言自己偷。

典型的又當又立。

三水順著三十米長堆滿海貨的船艙，胡亂搜刮了一遍，他沒有刻意去挑那些值錢的大珠子，主要就是想混個溫飽而已。

“貓兄，你快看，這是什么？”三水在堆積如山的海貨里，一眼就注意到被扔棄在其中格格不入的破本子。

紙張泛黃，有被啃食撕毀的痕跡。

上邊都是污漬，根本無法辨認這是一本什么書。

貓兄好像聽不見三水說了什么，他的目光已經被一顆顆碩大的夜明珠吸引住，這得值多少錢吶？

“喏，吃還堵不住你的哈喇子？”三水將臟本子往懷里一塞，又隨手掏了兩根小魚干，他嘴里嚼一根，又給了貓兄一根。

貓兄貪婪炙熱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那些價值不菲的珍寶上面。這兒有數不清的夜明珠，深海打撈上來的器皿，以及散發著耀眼光芒的鱗片等。

還有漁民熟知的玉珊瑚海異草珍稀魚兒。

“有朝一日，我也要有一艘屬于我自己的船，到時候，天天到深海去打撈這些奇珍異寶！”貓兄是個有遠大抱負的理想少年。

貓兄拱了拱三水的肩膀，問：“你呢，不想出海？”

“想，做夢都想！我在這海邊活了十七年，都沒出過海。”三水一時熱血沸騰，情難自禁的大聲喊道。

“噓！”貓兄想要捂住三水的臭嘴，已經來不及了，他們的聲音引起在船艙底下開會的海大膽子一家人的警覺，數十人手持著木棍涌上船板。

三水定睛看去，領頭壯漢一嘴絡腮胡，是這輪船主人海大膽子本尊。

海大膽子不叫海大膽子，叫約瑟。

“約瑟，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給老娘抓住那兩個偷魚的小毛賊，打暈扔海里喂魚！”女人歇斯底里的喊道。

三水沒有看到女人長什么樣，他很好奇是一個什么樣的女人才敢對海大膽子發號施令。

貓兄眼疾手快，摸了一塊巴掌大的鱗片，靈活越過身旁的障礙物，翻身躍進海里，游走了。

“兔崽子，竟敢偷到老子的頭上，找死！”海大膽子一個猛突，砰的一聲來到三水的面前，他手中木棍一頓亂砸，誓要砸碎三水的腦瓜子。

“嘻嘻，海大膽子你行不行的，不行就讓你小弟上，也比你強些！”

少年三水彎腰躲過重擊，連蹦帶跳的戲耍著海大膽子，隨后又趁著海大膽子回頭招呼小弟的時候，他縱身一躍，險而又險的跳進海里。

活在海邊，打小就得熟悉水性。

三水一個鯉魚打挺，眨眼間就已經游出老遠。

海大膽子憤憤的扔掉木棍，命人仔細檢查海貨，還說少了一條小魚干，他都要敲碎他們的腦袋瓜子。

“約瑟，他把東西拿走了！”女人似一個游魂，飄蕩著。

在海大膽子身后不停忙碌的那幫小弟身上也都飄蕩著形狀各異的游魂，有鯊魚，海豚和章魚等。

海大膽子渾然不在意，說：“拿的走也不代表他守得住。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斗得過你我？”

女人秒懂，趴伏在他的背上，小聲囈語道：主人，你是我心中了不起的英雄！

隔著兩三艘氣宇軒昂的漁船，一條毫不起眼的破木船在這兒，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貓兄爬上自家破木船，還沒歇會兒，就感覺身后有人。

“嚇死一跳！”貓兄伸手拉三水上來，埋怨道：“幸好我爹娘背著貨上集市去了，要讓他們知道我們背著他們溜上到海大膽子的船，他們能把我腦袋擰下來，送去給海大膽子跪下賠罪！我不管，你得賠償我！咱兄弟之間也得明算賬，我又出船又出人還出力拉了你一把，你可不能讓我吃大虧！”

“行，我分你這個！”三水也不多說。

三水掏出那黑黝黝的本子，還沒放到貓兄攤開的手上，就被貓兄一掌擋開，他要親自搜一搜三水身上都藏了哪些寶貝。

三水嘴上沒說什么，他心里實際上覺得貓兄這行為就是不信任他。

是冒犯他的行為。

三水三下五除二的脫掉蔽體的補丁衣服，還甩了甩，散落一地的小魚干就是他此番冒險偷來的贓物。

他值錢的家當，也就這些不值錢的小魚干。

“藏這兒了吧？”貓兄嬉皮笑臉的朝三水褲襠里掏去，仍是一無所獲。

接連受挫的貓兄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罵道：“你踏馬的再不識貨看到亮晶晶閃閃發光的東西，也該知道順個一兩樣！說你丫的聰明，還懂得在偷東西之前偵察，罵你笨是因為你千方百計的就為了偷小魚干！三歲小孩都知道偷東西要奔值錢的去，你呢，還不如個小屁孩！”

貓兄罵著罵著，自己先破防了。

三水見他跪地痛哭，哭得那么傷心的樣子，再次把那書本子遞到他手上。

貓兄拍落本子，低吼道：“你小子瞧不起誰呢？老子要想看書，自己會溜到葛老先生的書屋去看個夠。這什么，字都看不清，還能算得上是一本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