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排氣管放出淡黃色氣體數分鐘后,整個大會場里還站著的人就只剩下喬和三米高的大個子克洛斯了。
掩住口鼻的阿蘭藏在餐桌下,不敢大聲呼吸,在一片沉寂中,他看著眼前那個胖海盜干癟的空殼,將手里的紙巾攥出了汗。
眼看計劃成功,喬叫住了準備進入會場的忒伊亞海盜們,他的語氣儼如真正的船長:
“你們在外面守備,分三隊換下最近的三處拐角,不許任何人進來。”
在大門口處響起低沉的聲音:“明白,這里需要看守嗎?”
喬呵斥道:“我沒說明白嗎?在外面守備,快去!”
大門口的人唯唯諾諾地答應著,匆匆離開了。
從腳步聲的密度來判斷,阿蘭覺得起碼有十個人,或許是通過提前設置好的密道來到會場門前。
虧得帕勞還信誓旦旦的說這里的結構不會被偷襲,現在來看簡直是漏洞百出啊。
但抱怨這些都沒有用了,阿蘭豎起耳朵傾聽臺上兩人的動靜。
在忒伊亞海盜們離開后,喬開始指揮起克洛斯,對‘食材’進行初步處理,他先是用距離最近的演示了一遍,然后命令克洛斯將其他‘食材’一并照做。
阿蘭聽得忍不住一陣反胃,不是因為喬說了什么污言穢語,恰恰是因為他言語間流露出的那種專業和認真程度。
他是真的把這些‘食材’當做素材的,對于每一個個體不同的部位都做出了準確毒辣的評價。
什么適合燉湯,什么適合煎炒,什么是不可處理的廢料,他都分得明明白白。
而將他的指令全部照做的克洛斯,也同樣是個常識難以理解的人。
或許正如帕勞所說,克洛斯是經過了改造才變成這幅三米高的巨人模樣,他內在仍然只是個八歲的小男孩。
而且是個非常聽話,非常乖巧的小男孩。
他一開始會問喬:“這些食材,是不是還活著?”
喬回答道:“他們活著,只是不能動,這樣才會保持新鮮。”
克洛斯接著問道:“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
喬就像哄小孩般,用溫柔的語氣回答道:“你不想吃好吃的嗎?”
克洛斯興奮地回道:“想吃!”
喬于是說道:“想吃好吃的,就要有人做好吃的,克洛斯想不想幫忙做好吃的?”
克洛斯的聲音更加高亢了,說道:“克洛斯想幫忙!”
喬輕哼了一聲,說道:“那就繼續吧,下手快一些,會更新鮮的。”
于是克洛斯的動作加快了,撕裂聲和劈砍聲在空曠的大會場里回蕩著。
在還未散去的美味香氣中,漸漸摻雜進了血的腥味,還有一股詭異的熱氣。
他們由近至遠地逐排清理著,箱子裝滿了,喬就讓克洛斯搬進廚房冰凍起來,再換一個新的空箱出來。
克洛斯越干越起勁,哼起了跑調的兒歌來,喬則不斷揮筆記錄著處理的進程。
他們距離阿蘭越來越近,阿蘭的呼吸開始不受控的沉重起來,他倒希望克洛斯哼的蹩腳兒歌不要停,不然當大會場陷入安靜時,自己恐怕一瞬間就會暴露行蹤。
如果阿蘭會魔法,他可以用短訊術提醒AOI出現,但是他此刻對魔法還是一竅不通,所以哪怕他知道有這個方法可以破局也沒法用,這讓他更加焦躁了。
此時克洛斯再次開口了:“下一批客人什么時候來呢?”
喬繼續記錄著,慢條斯理地說道:“不會來了,這是最后一批了,克洛斯。”
克洛斯“咦”了一聲,問道:“那這些食材做給誰吃呢?”
喬說道:“這些就不用便宜外人了,咱們把最好的留給自己。”
克洛斯問道:“最好的是什么樣的呢?老大。”
喬敲了敲記錄板,說道:“最好的,就是最優秀的,就像上次那個差點逃出去的,他和他的同伴擊敗了三層看守,對決上了刺客大師。”
克洛斯反應了過來,說道:“就是最后端上來的……”
喬不再言語,他們繼續走近,克洛斯被談話打斷,也不再哼歌了。
阿蘭緊緊捂住嘴,透過棕色的桌布下擺,他已經能看到那兩人的腳了。
海盜王會議是允許攜帶武器的,所以阿蘭腰間還掛著那柄制式長劍,他伸手握住了劍柄,這讓他稍許安心了些。
再過三輪食材處理,他們就會走到阿蘭的十米以內。
在這個距離,如果拔劍沖出去,會用多久呢?
經過以往他和AOI的比試訓練,阿蘭有信心可以把時間縮短到三秒內,考慮到桌椅的阻礙,恐怕還需要再加兩秒。
這個時間還是太長了,已經足夠他們反應過來了,所以還需要再繼續等待,等待兩人靠得更近些。
還好此時克洛斯再次提問,他似乎對重復的工作感到無聊了,于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講著:“話說,老大,我什么時候可以做刺客大師啊?他們好帥的。”
喬說道:“你不適合做刺客,他們是經受過訓練的。”
克洛斯有些失望地說道:“更關鍵的不是老大的藥嗎?他們跑起來我都看不到影子。”
喬耐心地解釋說:“他們原本就足夠強,而且足夠忠誠,所以可以壓制住藥劑的副作用,如果你……”
克洛斯接過話頭,說道:“如果我也繼續努力,是不是也能和他們一樣?”
喬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說道:“如果,接下來一切順利的話,如果我們離開這里。”
克洛斯疑惑地說道:“離開這里,為什么要離開呢?在這里不是大家都很開心嗎,每天有吃有喝,而且還有很多新朋友。”
八米,五米,三米,阿蘭的腦中不斷響起倒計時的鐘表滴答聲,他屏住呼吸,只等待著距離最近的那一個瞬間。
沒有任何預兆的,喬停下了腳步。
也就在這一刻,阿蘭掀開桌布,箭步踏出,順勢拔劍,向著腳步聲停止的位置側上方盡全力砍去。
沒有任何遲疑的空間,阿蘭此刻的心境澄澈如鏡,除了揮劍以外什么都沒有思考。
直到劍鋒直指喬的咽喉時,他才注意到對方的眼神。
那是戲謔的眼神。
深藍色的魔力屏障霎時出現在喬面前,擋在了長劍前方。
阿蘭不為所動,當然,就算他此刻想要停止,這一擊帶來的強大慣性也會讓他停不下來。
劍尖接觸到了魔力屏障的外層,按常理說,普通的金屬碰撞在魔力屏障上都會破碎。
更何況這個魔力屏障的顏色是深藍色,是最高階的體現。
但這次相撞,破碎的卻是魔力屏障,伴隨著一聲巨響,深藍色迅速褪去,化為淺灰的泡沫消失在空中。
而劍的速度只是稍稍變慢了一些,依然執拗地刺向喬的咽喉。
喬眼中的戲謔瞬間變為了驚恐,他失聲叫道:“救救我!克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