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末尾。
“妗妗,新年了。”
“妗妗,你還是這么美,看我都老了。”
“妗妗,別睡了好不好?”
朝陽混混沌沌中,聽到一直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深情繾綣,聲線溫柔,令人沉迷,如同回到十三歲那年宮宴上,她坐在父皇身旁,冗長的繁文縟節聽得她昏昏沉沉,就蹭到父皇膝上睡著了,宮宴結束父皇母后和皇兄輪番喚她,她揉著眼睛看向殿外。
漫天璀璨的煙火,照亮了整個人間,就在這場盛世煙火里,她鬼使神差的朝一個方向看了過去,正對上一雙會笑的眼睛,那不是她和他的初遇,而是重逢。
耳畔的絮絮叨叨終于停了,朝陽睜開眼,慢慢地環視了屋內的擺設,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這是她出閣前在宮中的寢殿——朝陽宮。
宋嶺泉聽到她醒來的消息,撇下議事的朝臣,一路跑了過來,他完全忘了自己會輕功,可是到了殿外,緊閉的房門里,傳來熟悉卻虛弱的聲音:“你別進來。”
“妗妗。”他的手停在門扉上,語氣哀求懇切。
“走吧,此生不復相見。”
“妗妗,我錯了。”
“你若進來一步,我必血濺當場。”
“妗妗。”
五個月后。
陽光穿過窗戶,傾斜在窩在軟塌里的女子身上,她揚起小臉,整個埋進溫暖的光里,微微笑著輕嘆道:“我好想再見見他啊!”
一旁侍候的宮女,怔了片刻,立馬狂奔出去,“快去稟告皇上,公主想見他。”
宋嶺泉正在門外,然而等他撲到她身邊的時候,卻再也沒能喚醒她,唇邊揚著俏皮的笑,他也無聲地勾起了嘴角。
她是完美無瑕的玉,一次又一次為他粉身碎骨。
朝陽,從始至終,我想要的,只有一個你,可終究還是失去了。
宋史載:
宋正元二年廢為庶人又被立為欒樂候的敗帝玉子軒病歿,同時廢后殉夫。
宋正元三年玉子妗被后妃誣陷與人有染,且有孕在身,帝大怒,賜紅藥,玉子妗服藥后口鼻出血,后昏迷十月,侍女冬絮說出許多陳年舊事,帝大悔,朝陽公主醒后與帝決裂,再不復相見。
宋正元十年,十月中旬,朝陽公主玉子妗曾居朝陽宮走水,火勢迅猛,公主未得出歿于其中,以公主禮大葬入皇陵。同年宋帝退位,還玉璽與前朝先帝玉子軒六子玉之錦,年末薨逝,明旨以朝陽公主駙馬身份葬于公主墓旁,并未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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潯城,一座五進出的農家小院,三個孩童嬉戲玩耍,追逐著想要最紅最大的那個柿子,樹下石桌邊圍坐幾人,閑話之余笑看小兒嬉鬧。
若是有相熟的故人,細看便知他們正是陳鵠臨將軍、尚書令大小姐牧清月和他們的一雙兒女,及其護衛陳安和冬絮,還有兩人的女兒。而那之中姿玉貌的女子,竟是傳聞中早已殞世的朝陽公主。
宋正元三年除夕,玉子妗隨赴年宴的宗親們一道出宮,上了去潯城的馬車。
宋嶺泉,你失去我,我亦失去你。
柿樹年年掛燈籠,歲歲皆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