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熱的夏風(fēng)不疾不徐的拂過滿池的花與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清香。
伴隨著涼亭檐角處風(fēng)鈴聲的響起,李疏杳這才完全看清來人的模樣。
她眼前的人,是一個年紀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一雙窄扇形雙眼皮的丹鳳眼極其的出挑漂亮。
那雙眼睛眼型細長,內(nèi)勾外翹,眼尾微微上挑。
薄唇,高挺的鼻梁,濃密的眉以及長長的睫毛,一切都長得恰到好處。
他今天穿著一件白色的內(nèi)搭,外面搭了一件淺藍色的外套,白色休閑褲加上白色板鞋,看著清秀干凈。
李疏杳總覺得,這雙漂亮的眼睛她好像在哪里見過。
難道,是他?李疏杳若有所思的想著。
在她晃神的時候,原本還在亭子入口處的人已經(jīng)踱步進來。
見李疏杳看著他發(fā)呆,這人嘴角的笑意不斷的加深。
看來,這是沒有認出我。這么想著,他徑直的走到另一邊坐下。
察覺到他的動作,李疏杳意識到自己盯著人看有些不禮貌,隨即把視線移向涼亭外的荷塘。
放眼望去,粉色的荷花正錯落有致的掩映在綠色的枝干和葉片里,其間偶爾還夾雜著幾個蓮蓬,隨著夏風(fēng)晃晃蕩蕩。
李疏杳一直覺得,左寧比起右清,更有江南水鄉(xiāng)的那種韻味。
因為除了白墻青瓦之外,還有這一整片長勢喜人的荷塘。
這片荷塘位于小鎮(zhèn)周圍,準確些來說,是整個左寧鎮(zhèn)都被這一大片荷塘包圍著。
一條條路將這一整片荷塘分割開來,又緊密的聯(lián)系在一起。
旁邊這人的存在感太強,看了一眼荷花之后,李疏杳又將目光悄悄地放在他身上。
此刻他正以一種很放松的姿勢倚著欄桿閉目養(yǎng)神。
李疏杳的視線往下落,就看到他的左手被石膏和繃帶綁著,上面還畫了五顏六色的圖案以及寫了很多字。
這是,怎么受的傷?李疏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絲毫沒有注意到對面的人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
“好看嗎?”一道清冽又溫柔的聲音在李疏杳的耳邊響起。
她下意識的回答道,“還挺好看的。”
李疏杳的話音剛落,涼亭內(nèi)一時陷入了一股詭異的寂靜中。
對面的人似乎沒想到她會回答,而且還回答的這么認真。
他低下頭,肩膀隨著笑意輕輕顫動。
“嘉似。”
“我是程嘉似。”
“好久不見,總是追不到蘑菇的馬里奧。”
乘著風(fēng)聲而來的是他的聲音,那淺淺的笑意被揉碎在風(fēng)里,傳到李疏杳的耳中。
在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面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張放大的漂亮臉頰。
“不是吧,阿杳,你真的把我忘了。”少年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里盡是慌亂和不安。
程嘉似的突然靠近,這才讓李疏杳看清了他左眼內(nèi)眥近鼻梁處的那一顆漂亮小痣。
是了,是他沒錯。
確認之后,李疏杳驚喜的叫出了聲,“程嘉似,阿似,真的是你。”
李疏杳說完,小心翼翼伸出手捏了捏自己臉頰的同時,順手捏了一下程嘉似的。
“沒有在做夢,你真的回到家里來了。”李疏杳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知道面前的人總算是認出自己,程嘉似松了一口氣。
兩人對視一眼,時間瞬間被拉回到了彼此才剛認識的時候。
那個時候,兩人都還是只會牙牙學(xué)語的小朋友。
因為兩家人關(guān)系好的緣故,李疏杳只要一回外婆家,蔣秋沅總是帶她去各種串門。
這就導(dǎo)致,兩人雖然不在一個鎮(zhèn)上,但是如同青梅竹馬一般長大。
李疏杳小時候,她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去外婆家。
除了可以和表哥他們玩超級瑪麗,就是可以去程嘉似他們家看電視——“葫蘆娃、大洋芋和小米渣、燒包谷、燒餌塊......”
你想看的動畫片,他們家應(yīng)有盡有。
最好笑的是有一次,李疏杳的表哥蔣遠寧在家里的電視機上插游戲卡玩游戲,然后不小心把電視機燒壞了。
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他帶著年幼的表妹離家出走去程嘉似家躲起來。
最終因為看葫蘆娃過于入迷,然后忘記時間,被趕來的李疏杳的外婆在門口揍了一頓。
等回家的時候,電視機的事情暴露,蔣遠寧還想把鍋扣在李疏杳的頭上。
他想著,他家表妹是家里所有人最寵的那個,犯個錯應(yīng)該沒事。
然后,他就在家里收到了男女混合雙打的邀請。
那一天,是蔣遠寧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
“阿杳,你還記得咱們上幼兒園的時候,你總是要讓你爸爸騎車騎第一,不是第一的話你還會生氣。”
“為此,你爸爸每次出門前都會給我們幾家打電話,讓我們遲些出來。”
程嘉似的聲音打斷了李疏杳的回憶,她笑著看向他,“當(dāng)然記得。”
他們的運氣好像還不錯,那個時候兩個鎮(zhèn)的周圍開辦了一所幼兒園,誠邀附近的居民前去參觀體驗。
幼兒園里的環(huán)境和設(shè)施都很不錯,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校車。
家長們一合計,決定自己接送孩子。
李疏杳她們就是那個幼兒園的第一屆學(xué)生。
幼兒園畢業(yè)后不久,程嘉似就因為他爸爸工作的原因,轉(zhuǎn)學(xué)去了其他的城市。
李疏杳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個炎熱的午后,她就那樣看著程嘉似他們一家人漸漸走遠。
那個時候雖然年紀小,但是她也知道分別就意味著很難再見面。
果不其然,這次見面的時間跨度就很久。
程嘉似他們搬走后,家里的大人們倒是常有聯(lián)系,但孩子們的交流不算多。
就像是這一次,見到了程嘉似,李疏杳才知道他們一家回了左寧。
“這次回來,就不會再走了。”像是承諾一般,程嘉似緩緩開口說出這句話。
突然間,有風(fēng)穿過涼亭,檐角的風(fēng)鈴聲響的更加透徹。
“杳杳,阿似,原來你們在這里,我找了你們好久。”
這聲音的主人是一個留著妹妹頭的姑娘,五官精致明艷,正是李疏杳的好閨蜜之一,張云枝。
也是當(dāng)初那間幼兒園元老級的那一代。
“你什么時候來的,我來的時候都沒看到你。”李疏杳說著,人已經(jīng)朝張云枝那邊走去。
張云枝看了兩人一眼,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在你們兩追憶往昔的時候來的。”
知道她是故意這么說,李疏杳抬手點了點她的額頭,“走吧,吃飯去。”
看到兩人的互動,程嘉似抿了抿唇角,唇邊漾出一抹淺笑。
終于,回家了。
等到他們?nèi)诉M去的時候,戚朗月已經(jīng)把吃席的位置給占好。
戚朗月也是當(dāng)年幼兒園的元老之一。
他看向程嘉似,眸子里含著笑意,“阿似,歡迎回家,阿竹和落落他們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
“嗯,我知道了,謝謝。”四目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們四人沒有等很久,李竹和李詩落也趕到這。
兩人看著程嘉似,然后異口同聲的說道:“阿似,歡迎回家。”
六人小分隊,在今天全員到齊。
餐桌上,每人都倒了一杯青梅爽,正式祝賀程嘉似回歸。
分開的時間有些長,彼此都想了解一下對方的近況,這個話題一打開,便停不下來。
“你這手是怎么回事?”李疏杳皺了皺眉,輕聲說道。
她本來在涼亭里的時候就想問這個問題,誰知陷入回憶中,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騎自行車摔的,放心,都快要好了。”陳嘉似說完,怕李疏杳不信,還想動一下手。
然后,就被所有人阻止了。
用餐結(jié)束之后,終于到了這次喬遷宴最重要的環(huán)節(jié),“搶彩頭。”
“杳杳,你等著啊,我一定給你搶到這個頭彩。”張云枝一邊說,還一邊擼起自己不存在的衣袖。
另一邊的李詩落也在躍躍欲試。
就在她們兩人摩拳擦掌的時候,
“咻——”的一聲,這個頭彩落到了程嘉似的懷里。
這可是頭彩,他旁邊的人陸續(xù)開始鼓起了掌,連連夸他反應(yīng)快,夸完之后又繼續(xù)去搶其他的彩頭。
程嘉似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東西,直接將它遞給了李疏杳,“給你。”
“你留著吧,這可是好意頭。”李疏杳擺了擺手,拒絕了這個頭彩。
這個頭彩的含義,程嘉似怎么會不知道,“你收下吧!”他繼續(xù)遞給李疏杳。
看到少年臉上認真的神情,李疏杳緩緩接過,并小聲道了謝,“謝謝你,阿似。”
“不客氣。”
頭彩被李疏杳握在手里,外面包著的紅梅紙被她手心里的汗浸濕,漸漸滲透進掌心的紋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