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聽見她反對自己的命令,朱姐停下腳步,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
時針指向四點,距離下班還有兩個小時。
“這個時間不算短的,”她淡聲道,冰冷的鏡片折射出光芒,似乎留意到云酥的垂頭喪氣,抿直了唇瓣,“工作就是工作,我這是在鍛煉你,不然你一輩子都只是打雜的底層員工。兩個小時還解決不了問題,需要加班是你自己工作效率太低,而不是我的問題。”
白白挨了一頓說教,云酥回到工位上坐下來,看著面前堆成小山高的資料,認命地開始工作。
等到她頭暈眼花地再次抬起腦袋來的時候,落地窗外的天已經完全漆黑了下來。
云酥抬起指尖輕按了下微微作疼的額角,拿起杯子準備喝口咖啡,抬起來時卻發現已經沒有了。
她拿著空杯來到茶水間里,打著呵欠接熱水的時候,瞇上眼眸,手指沒拿穩,滾燙的熱水溢了出來。
“嘶——”
被燙到,她下意識地扔開杯子,那只陶瓷的杯子墜落到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
云酥靜默地盯著地上那一堆陶瓷碎片,她還記得,那是跟父親去陶瓷廠自己手工制作的。
不知過了多久,她隱約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停在茶水間門口。
有陰影籠罩下來,她聽見對方似乎略顯訝異的嗓音。
“……云酥?”
這一聲不是喚她,而是自言自語。
似乎是重逢以來,她第一次從對方口中聽見自己的名姓。
她慢了半拍,緩慢地抬起臉來。
對上眼眸,她清晰地望見對方眼底透出的失神。
“你別哭。”
那天晚上,她記得清楚的,是傅知亭對她說的兩句話。
一是“你別哭”,二是“怎么了”。
云酥繁雜的腦海中清晰地印著他這兩句話,卻一動不能動得站著。半晌,她才聽見自己的聲音,輕輕響起。
“我的杯子,碎掉了。”
男人的眼眸隨著她的視線落在地上,溫和地答道:“我看見了,碎片沒刮到你吧?”
云酥反應遲緩地搖了搖頭。
“我來清理吧,”傅知亭將一切都安排妥帖,“你再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云酥抬眼望向他。
男人輕咳了一聲,道:“畢竟是在公司碎掉的,我來賠償你的損失。”
云酥再次搖搖頭,她張了張嘴,想要告訴對方這是她跟爸爸一起做的,是很重要的東西。
但她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口,面對著曾經最親昵的人。
“……這是我親手做的。”她小聲強調,“很要緊。”“我明白,”她發覺,傅知亭這幾年雖然做慣了上位者,脾性卻比從前更有耐心,“我讓人復原,賠你一個新的,好嗎?”
云酥心里揪著疼,她搖搖頭,提起毫不相干的話題。
“……父親節是不是快到了?”
傅知亭也隨之沉默下來。
良久,她聽見他的聲音,低低響起。
“我陪你一起,再去做一個行不行?”
似乎是沒想到的方案,她怔忡抬眼,望進對方認真的眼神里去。
不是說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