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她雙手叉腰,姿態(tài)頗有些不客氣地質問道。
那少年挑了挑眉,沒有回答。
母親聽見動靜走上樓來,一邊在圍裙上擦手,一邊彎唇笑著解釋道:“這是小許,安洲學校里最喜歡的學生,過來借書看,滿滿,要跟人家多學習呀。”
或許是“最喜歡的”這四個字眼戳痛了她,少女抿起唇瓣,轉身跑開。
“誰稀罕。”
她討厭許易,從一開始就如此。
許易倒是很喜歡往她身邊湊,云酥做不出來的習題他幾下就能寫出幾種解法,罵她“蠢”。云酥被氣得滿臉通紅,直到那天聽見對方輕飄飄地吐出一句。
“難怪你父親不喜歡你……”
喜不喜歡都是比較出來的,有比較自然就有兩個人選,云酥的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大團棉花一樣,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啪嗒”一聲,是她抬起指尖,將一杯水潑到對方臉上,水珠沿著他的下巴,輕輕滴落在地面上的聲響。
周末是個陰沉的雨天,云酥沉默地跟在男人身后,走進光線昏暗的水族館里。
許易站在一整面玻璃前,仔細地觀賞了一下在里頭游曳的魚,似乎心情極好,頭也沒回地詢問道。
“很漂亮,對吧?”
云酥抬眼,很快又收回來,淡聲回答:“也許吧。”
很顯然,這個回答并不能應和許易,他轉過頭來,瞥了她一眼。
“你以前,不是很喜歡水族館嗎?”他湊近女人,如親密無間的情人般說著話,伸出指尖,動作自然地想替她把垂落的發(fā)絲挽到耳后去。
云酥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和他拉開些距離,才微微抿唇。
眼前浮現(xiàn)出小時候跟著父親一起去逛水族館的畫面,她吸了一口悶氣。
“以前是喜歡。”
以前是以前。
許易卻也像是并不怎么在意她的變化,轉身先走開了。
中午吃得是日料,二人相對而坐,這家餐廳的賣點就是包廂一側,設立了水池,里頭豢養(yǎng)著各種大大小小的魚類。
侍者奉上各種擺盤精美的生食,日料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生吃。
云酥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生魚片放入口中,咀嚼了幾下。
胃里涌起一股強烈的不適感——她不習慣,一直就并不是吃這個的胃口。
許易神色如常地將一份生魚肉放進唇齒間,隨后才低聲問她。
“不是餓了?怎么不吃呢。”
云酥拿手帕把吐出來的東西包裹起來,扔進垃圾桶里,才輕聲回答:“吃不慣。”
“以后會習慣的,”許易說著,一邊夾起一塊肉,放入她碗中,口吻寵溺卻又蘊含著不可違抗的含義,“畢竟我的公司業(yè)務主要在國外。”
云酥垂下眼睫,沉默地盯著那塊肉,品嘗出對方話語里的弦外之音。
她伸出指尖,將那只小碗輕輕翻過來,倒扣在桌面上。
“我說了,吃不消。”
“噢。”
許易放下筷子,拿羅帕擦了擦手指,他極其細致,擦拭得很仔細。隨后,將帕子隨意地扔到地上。
“你是不喜歡吃日料,”男人瞇起眼眸,神色也仿佛終于克制不住地露出戾氣,“還是不喜歡我?”
一場爭吵在所難免,許易偏了偏頭,看向她掛在椅背上包包的小掛飾。
“那個掛飾……以前沒看見你掛過,新買的?”
云酥覺得他越來越不可理喻了,“用不著你來管。”
“噗咚——”
沉入水中之際,她耳畔還聽見了不遠處路人的尖叫聲。
呼吸被水涌得滿滿當當?shù)模矍笆且黄怍贼缘墓饬粒S后愈來愈微弱。
那個時候,她在想什么呢?大概是小時候,父親慈愛的笑臉吧。
可是在水里,大概是看不見眼淚的。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鐘,她似乎聽見有人入水的聲響。
大概也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