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紀25年

在霓虹燈的照耀下，即便天色早已漸入暮色，這白日黑夜的交界卻也不再明顯。

一座座直入云霄的大樓映射出亮眼的金屬色，飛馳而過的車輛卷起街道上的泥水，甩在了路過行人的風衣邊。

安平市。

某地下酒吧。

富有節奏感的搖滾樂伴隨著不斷閃爍的燈光，給場內肆意的宣泄情緒的人們增添了幾分熱情。

高級包廂內。

“啪！”

一個身著白色制服，外貌俊朗的高瘦青年微笑著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只手槍直接拍在了桌上，他的胸口處掛著一個名牌-九州制物2組組長-周洛。

“伙計，這把槍有六發的彈容量，現在里面有五顆子彈，你對著額頭打一槍，沒死，這錢就不用還了。”

這個叫做周洛的青年禮貌的對著他對面的那個滿臉絡腮胡，整條右臂都被用義肢替代的男人說道。

此時這個渾身都是肌肉，看起來就不怎么好惹的家伙卻是一句話都不敢多說，渾身抖得像篩糠，因為此時只要他有一點異動，身后幾條7.62口徑的槍管就會送他上明天“在彈殼中找到少量尸體”的新聞。

他顫顫巍巍的指了指桌上的自動手槍，道

“您...怕不是在開玩笑？”

周洛則是直接從口袋中掏出了另一只槍，上好膛指向了他

“您覺得我現在是跟您開玩笑嗎？九州制物的錢都敢不還，您可真是膽大包天啊，現在，還錢或者開槍，自己選一個吧。”

在黑壓壓的槍口的威壓下，那男人直接雙腿一緊，褲子濕了一片。

“還...我還...”

那人說話的時候身體都微微發抖。

“這才對嘛...你們幾個，送這位先生回去吧。”

“叮叮！”

看著腕帶上傳來的一串數字，周洛滿意的拍了拍手，吩咐了在場的幾個機械護衛幾句，隨后率先乘坐公司浮空車離開。

...

九州制物分部休息室。

如蜂窩一般密密麻麻的工作位上坐著一個個面色蒼白，滿臉麻木的人，噼里啪啦地向眼前的屏幕輸入數據。

周洛穿過工作區，來到一臺機器前，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卡片塞進其中，隨即，一個懸浮的電子屏彈了出來。

“B-012二級安保小隊組長周洛，本次任務成功，績效點+5，本月收入6500信用點，績效獎金3000點，參與義體實驗芯片植入貸款357萬8400點，其中9500點用于還款，剩余欠款3568900點”

“尊敬的周洛先生，您本月的實際收入為...”

“0。”

將數據呈現完后，屏幕上蹦出了一個動畫小人，對著他笑著鞠了一躬，嘴里說著什么“您的奉獻使九州制物更加繁榮”之類的話。

周洛似乎對眼前的這個情況早已麻木，勉強扯了扯嘴角后，又將卡片取了出來。

作為統治這個世界的六大公司之一，九州制物的業務范圍極廣，而他，則是一名專門負責處理公司幕后黑色事務的“黑手套”。

雖說在外面憑借著公司人的身份還有體內植入的戰術芯片很是風光，但他本質上和那些快要在辦公椅上生根的家伙其實也沒什么區別。

芯片植入的費用很高，但會給他執行任務帶來很大的便利，這筆錢他需要通過努力工作來還。

由于沒有真實收入，同時為了提高工作效率，現在的他在任務外只能吃在公司，住在公司，但這也同時產生了另一部分費用，這也就形成了一種惡劣的循環。

工作的越多，欠下的越多，公司的恩情，越還越多。

公共電視上播放著公司高薪聘請的專家的專場訪談，他們在媒體上大談資本所謂的“真面目”，這樣就可以通過博取民眾的眼球和支持給公司帶來的更多效益。

一切的一切都為利益而生，任何影響效率的行為都成了罪。

有些煩躁地將公共頻道關掉，周洛坐回了座位。

“喂，報表上的那些姑娘已經把催進針打了吧。”

一看到周洛，部門主管立刻走了過來，對他問道。

“是的，第一次改造后，其中有兩個的潛力不夠，農業和工業都沒法利用，已經被實驗部帶走了。”

周洛盯著顯示屏，頭都沒回地回答道。

“很好...哦，對了，最近公司又有新的研究方向，部門給你報了名，你先自己看看吧。”

主管將一份加密文件傳輸到了周洛的機械腕帶上，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隨后離開。

報名？這和他有什么關系？

周洛皺起了眉頭，輕輕甩了甩胳膊，里面的天啟系統自動啟動，確定生物信息符合后，將文件解密彈出。

一行文字映入眼簾。

“人格矩陣計劃第二批次啟動，鼓勵意識數據上傳...您的意識清除手術申請已得到批準，現決定將您的戰術芯片效率最大化，請與規定日期內前來科技部進行手術，屆時，您的債務將自動清除。”

“剔除無用情緒意識，信息上傳，電子永生！”

一陣沉默...

看著已經蓋章的實驗自愿參與申請書，周洛傻了眼。

在收到這封信件之前，他連這個計劃的名字都沒聽說過！

這次甚至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公司居然直接做了決定，意識上傳，賽博永生，說的倒是好聽，人格矩陣不過就是失去自我意識的傀儡而已。

這些年他總覺得自己哪怕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想到在公司革新的時候卻依舊把他棄如敝履。

“這不符合公司聯盟的人權法！我要申訴！”

周洛對著腕帶上的ai喊道。

“您有權力申訴并以此保障您的權益，您的申請已提交，本部將在七個工作日內人工審理，節假日順延...”

冰冷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在回答完他的話后，腕帶又傳來了忙線的聲音。

靠，果然不出他所料，公司號稱世界頂尖的ai在遇到這種事的時候就開始裝死了，可是就現在來看，等輪到給他辦理事務的時候，他的大腦估計已經被放在科研部切片研究了。

又接連向公司聯盟法務部安平市分部申請了幾次見面無果后，周洛呼吸頓時有些急促起來。

剛剛還在想債的事情，現在倒好，連命都要搭上了！

可是該怎么辦，找主管求求情？

這個鬼東西估計就是這混蛋給他報上去的，要是...

“B-012，周洛，請立刻前往十三樓進行人格矩陣適配實驗，十分鐘內未到達，取消中午食物配給，扣減休息時長。”

頭頂那個不男不女的機械音忽然響起，兩臺監控立刻將注意力集中在周洛的身上。

哪怕是平日里處事不驚的周洛脖子上也已經冒出了冷汗，但眼下也沒有其他辦法，把煙熄滅后，他起身走到了電梯前。

幾個呼吸間，他便來到了十三樓公司的檢測室，電子門打開后，卻發現門口還站著另一道身影。

那是一個穿著赤紅色外骨骼，有著白色短發的姑娘。

這是公司的戰爭魄女，耀光。

在這個時代，一些女孩的體內被發現了可以與智械契合的物質，簡稱-神血，而這些能夠利用神血在生產方面產生巨大作用的姑娘們也被稱為-魄女。

現在，她沒有關掉的腕帶上也有一份和周洛剛剛一模一樣的人格矩陣申請書，不過她臉上并沒有什么其他表情，只是直直的站在原地等待工作人員的到來。

雖然她們的能力與眾不同，但在人權方面甚至還不如公司人。

保護法保護的是人類，而非魄女，這已經成了公司聯盟默認的事實。

很快便有研究人員來到此地，將他們兩個帶進了實驗室中。

在各項檢查完畢后，數據顯示周洛的身體與公司新研發的智械機器人完全適配，在調整好身體狀態后就可以進行手術，而耀光則會在三天后被摘除大腦，用作人格矩陣的核心。

二人被送出門外后，耀光還是像個木頭人一樣站在原地，在外骨骼鎮靜劑的作用下，她臉上依舊看不出任何表情，被握的滿是皺痕的報告單卻與往日略有不同。

周洛跟這些戰爭機器沒什么好聊的，他走到了一個監控的死角，朝著腰間摸去，想趁著、抽煙的間隙思考一下對策，可是卻發現為了保證手術的順利進行，他的香煙已經被公司沒收了。

“該死！”

周洛手上青筋凸起，狠狠捶了一下墻壁，被打到的那塊墻磚因為沒裝牢掉了下來。

“無故破壞公司財物，違反員工準則第七條，扣除200點月薪，B-012，電子罰單已...”

墻壁上的電子屏忽然映出一張臉來，隨即，一個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傳來。

剛不耐煩的抬起頭，周洛卻瞬間呼吸一滯，整個人幾乎快要窒息，這東西后面在說什么已經完全沒法聽清。

現在他眼前的這張臉...

屬于第三機動組的一名科學魄女！

屏幕顯露出的背后，幾條手臂粗的線路連接著一個裝在營養倉的大腦，看起來極其怪異，里面機械高速運轉的聲音在空無一人的走道中顯得刺耳無比。

前幾日還有一面之緣的魄女以這種姿態出現在了眼前，周洛再也無法淡定，整個人都微微顫抖起來。

他的拳頭死死握緊，多次的調整呼吸才讓他得以冷靜下來思考。

看起來...這就是他接下來的下場。

坐以待斃？不，不可能的。

看著周圍一個個臉色麻木，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的公司人，又看著手中通知書上冰冷冷的文字，還有僅剩半天的術前自由約束倒計時。

之前經歷的一幕幕場景在他腦海中流過，一個他之前從來沒有，也不敢有的想法涌上了心頭。

逃！

對！他要逃！樹挪死，人挪活！反正到頭來都是一死，還不如試著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

黑戶？通緝？

呵，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也總比給公司雙手奉上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