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老筆齋的后院響起不間斷的磨刀聲。

寧缺、桑桑在長安度過了多雨的春天，酷熱的夏天，終于來到了這濕寒的秋天。

寧缺在磨刀。

他今天要去殺一個人。

春天不間斷的大雨中，他殺了御使張貽琦。夏日灼熱的暑氣中，他殺了陳子賢。

在濕寒的秋天，他要去殺第三個人——

顏肅卿。

刮風下雨殺人夜，吃了一碗桑桑準備的肥腸面，寧缺身影潛入巷道的夜色中。

殺人這種事情，習慣了也就跟讀書玩樂沒什么區別。已經成了他的一種習慣。

春天來到了長安。

在春日的尾聲中，見識到了一個奇幻新世界，抓住它的尾巴成了真正的修行者。

在書院的舊書樓讀書，在國教學院的藏書閣讀書，跟著顏瑟大師讀符道的書。

搬一座山，戰一座城，于紙上落筆，成功畫出屬于自己的第一道符。當然也不免身份曝光，被整個長安吹捧到了天際。

命薄如紙的少年如今在長安有了立身之地。

想到那些字，寧缺心中又不免有些抽疼。

只因作為拜師禮，老筆齋被他那個無良師父洗劫一空。不知道損失了多少銀錢。

一幅幅畫面從眼前掠過，寧缺已來到臨湖小筑，悄無聲息靠近了一間草舍。

寧缺雙眉微微挑起，心中沒來由生出警兆。

“修行者。”

對現在的昊天世界，修行當然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即。幾乎每個人都可以修行。

可并不是每一個能修行的人都能讓他生出幾分危險的預感。這只能說明一個道理，這個顏肅卿原本便是個修行者。

在與中土世界接壤前，修行從來都是少部分人的事情。是得昊天眷顧著的。

而即便現在，中土世界的法傳入了昊天世界。也不會讓這些原本就可修行的人被遺棄。相反，會更加的得天獨厚。

小黑子那個修行十多年的廢柴，最近一次聯系的時候，都快要突破洞玄了。

這個顏肅卿呢？

一步步接近草舍，寧缺無任何畏懼之意。

……

黎明前的夜色被一道烏黑的光跡撕破，草舍內響起硬物撞擊一起的聲音。

發出咄咄咄的響聲。越是清亮，越是激烈。

某一刻，這太過密集的撞擊聲忽然停滯。接著傳出菜刀剁砍肉塊的沉悶聲音。

踏踏踏！

寧缺踩著碎屑，腳步沉穩的從草舍走出。

他只出了一把刀。

也沒有帶大黑傘。

數息之間。

臻至洞玄上境的大劍師顏肅卿已死在他的刀下。

“我要殺你，那就一定會取你的命?！?

曾經只能仰望其背影的大劍師，被他一刀斬破頭顱。如果他現在不是修行者，想必即便帶上大黑傘也是一場苦戰。

而現在……如此簡單。

寧缺仰頭看向天穹若隱若現的古樸大門，想到國教學院的那個人，無聲發笑。

——

清晨的國教學校，空氣特別清新。

陳長生睜開雙眼，看向院中的鵝毛大雪。

秋去冬至，寒意漸深，大朝試快要開始了。

心中沒來由的悲傷。

他還是不能洗髓。

沒辦法接引星光入體，化作真元修行。

昊天世界的書院他已經很久沒去了。

因為他差不多把舊書樓的書籍看了個遍。這對通讀道藏的陳長生不是難事。

可他依然沒有找到解決自己問題的辦法。

外面。

每個人都在勤奮修行。

唐三十六，軒轅破，褚由賢，司徒依蘭，李漁以及小部分加入國教學院的書院同窗。

每個人都尋到了自己的路子。

唯獨他止步不前。

昊天世界的洞玄境按照常理應與通幽境對標。只因知命境與聚星境便相仿。

可實際上，只有抵達洞玄上境乃至巔峰之后，才堪堪夠的上通幽這個門檻。

陳長生現在大抵便是洞玄上境將至巔峰。

也就堪堪對等了通幽初境罷了。

茍寒食是通幽中境。半年來說不定又有提升。

而從洞玄到知命那一扇門極其遙遠。

甚至要遠過通幽到聚星的那個門檻。

以這樣的實力參加大朝試，對手太多了。

遠的不說，國教學院內，實力境界已至坐照巔峰的唐三十六，戰斗或者殺人經驗無比豐富的寧缺。陳長生就很有壓力。

他斟酌良久，終于決定踏出那一步。

“你真的考慮好了？”唐三十六嚴肅問道。

陳長生點頭。

“我一定要在大朝試中拿到首榜首名?！?

張臨川告訴的兩種辦法并沒有忽悠他。

可在陳長生了解了具體情況之后便擱置了。大神降術確實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體內的經脈、氣竅，可代價太大。

他與昊天世界的西陵又沒什么干系，人家憑什么為他這么做。就因為他姓陳？

至于通天丸，也是同樣道理。

人家憑什么把那么珍貴的藥丸給你。

萬事萬物終究還是要靠自己。

所以陳長生決定，在沒有洗髓的情況下便坐照自觀，強行踏入到坐照境。

這無疑極其兇險。

唐三十六勸阻道：“要不再考慮考慮？我們幾個一起幫你，說不定也可以——”

還沒說完，便給打斷。

陳長生認真道：“你打得過葉紅魚嗎？”

唐三十六惱怒閉嘴。

葉紅魚這個名字，現在已成了京都所有年輕人的噩夢。這女人太特么彪悍了。

打遍京都二十歲以下修行者無敵手。

聽說莫雨姑娘都敗了。

這女人已經完全超綱了。便是徐有容來了也未必能壓住。一個異世界的少女，短短半年，便在京都有了極多追求者。

風頭無兩。

“我淦！隨你去死吧，本少爺不管你了！”

咋還扎心呢？

陳長生道：“我也未必就會出事兒?！?

他當然不是沒有任何準備的尋死。

他還再活五百年呢！

昊天世界的法雖不能讓他的經脈接續順利洗髓。可他觸類旁觀，另辟蹊徑了一個方法。那就是以天地元氣淬體。

這是武者的修行路子。

通過調動天地元氣淬煉自己的每一寸皮膚。讓他達到與洗髓類似的效果。

據說武道巔峰的修行者刀槍不入。

不比中土世界傳說中的周獨夫沐浴龍血的洗髓弱了?？扇梭w的臟腑器官卻沒有被強化到同等地步，這就是風險了。

陳長生閉上眼睛，開始了坐照自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