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遜昵延在接到了第一個趕過來報信的人的消息后,就決定立即返回庫倫。
哪怕在他的身后,還有楊震的五萬大軍,就在那莽莽的燕山山脈之中,眼看就要出山了。
沒辦法,他的家人,他的根基都在庫倫,雖然他現在還有二十萬人馬在身邊。
但是這些人馬一旦知道了老家陷落,立即就會軍心渙散。
畢竟他們的家人也都在庫倫,而且這些人馬并不是他一個人的,很多都是各個部落聚集起來的,如果不是冬季大家都來庫倫過冬。
想要讓他短時間內聚集二十萬人馬,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自己的主力部隊,最多也就是能夠湊足十萬人而已。
這還是他要拼盡全力才能做到的,畢竟如果大軍需要遠行半個月的話,家中就必須留夠守衛的兵力。
要是家中太過空虛,那可能就會被不知道的那一個部落給偷襲了。
草原之上,弱肉強食,從來沒有什么道理好講。
你強大,那么大家都追隨你,但是只要你一旦露出了一絲虛弱,那就是你死亡的時候。
你身邊的忠仆,可能就是一口咬斷你喉嚨的餓狼。
在這無盡蒼茫的草原上,這就是生存的法則,沒有人可以改變,也沒有人可以逃脫。
就在宇文遜昵延想要快速回兵的時候,又有斥候來報,西邊三日馬程的地方有警。
那張征軍將胡喜,通過獷平(后世的古北口)調兵兩萬,已經通過了燕山狹道,現在已經封死了前往西邊和拓拔鮮卑的聯系道路。
宇文遜昵延聽到這個消息后,差點沒有一口鮮血給噴出來。
這張征是要亡我宇文全族啊。
那南邊楊震馬上就要出燕山了,后邊的張征帶著十幾萬的兵馬偷襲了我的老家。
現在竟然又有一只偏軍從那狹道里跑了出來,封死了我西進的道路。
這張征難道就不給我一點活路嗎?
若是想往東逃,那就要翻越七老圖山,但是想在這里帶著大部隊翻越七老圖山,那就是做夢。
況且,就算過去了,那也是張征的地盤啊,那不是找死嗎。
現在的宇文遜昵延突然有了一種窮途末路的感覺。
可是投降他是不會想的,男人的驕傲和宇文家族的驕傲是不是讓他選擇投降的。
怎么辦,宇文遜昵延在自己的腦海里不停地想著他這里的地形和通道。
不要以為到了草原上,就可以四處亂跑的。
草原之上到處都是泥灘沼澤,有些沼澤就算是冬天也不會凍上,因為那里有地下火脈。
就算是在那里冬天里,也是霧氣蒸騰,不要說過人了,就連靠近都很危險。
因為那霧有毒,夏天還好點,冬天因為冷氣凝聚,哪里簡直就是毒霧區,靠近了吸上幾口可能就會要了你的命。
這些還不是最危險的,最危險的是那種半凍不凍的沼澤,看著能過人,但是只要超過了它的承載能力,就是一只萬人的軍隊也都能全給陷進去,那不是不可能的。
還有那山丘這邊就是草原,那邊就是沙漠的地方。
還有在夏天時的草原沙漠,你在那綠色的草原之上卻會被渴死,因為你找不到水。
大軍行進,對水源的依賴是最為重要的一件事情,除非你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否則,當大軍脫離了水源三天的距離時,你就已經很危險了。
這一次宇文遜昵延南下迎戰楊震,也是依托灤河南下。
而楊震如果北上也必須得依托這條河流。
宇文遜昵延想了半天,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只得下令,所有人把能裝水的容器,全都裝上水。
他只能拼死通過他西北方的渾善達克沙地。
哪里是他唯一死中求活的地方了。
只有突破了哪里,他才能跳出張征的包圍圈。
他必須得給自己找到足夠的運動空間,否則他就是死路一條。
至于讓他全力突破西邊胡喜的那兩萬多人的堵截,先不說能不能突破過去。
只要那胡喜不接戰,就是牽制住他的主力,用不了幾天他也就完蛋了。
現在他也沒辦法去考慮自己的軍心是不是會崩潰,他必須要把事實和他的手下們說清楚了。
否則一旦要進入那沙地,全軍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那才是真正的災難。
宇文遜昵延派出了傳令兵,把所有的帶兵將領和部落首領都給召集了過來。
在他的大帳之內,他毫不隱瞞的,把他們現在遇到的情況和他的手下們都說了出來。
在困境之中時,只有開誠布公的,把一切都說出來才會有出路,這個時候如果隱瞞,那就是自尋死路。
如果不是胡喜堵住了他的西路,他現在還不會說這些,因為只要有退路,下邊的人知道的太多了反倒是影響軍心。
他宇文遜昵延也是征戰多年的人,對這些人的心里把握還是很到位的。
現在他看著手下的這些將領和部落首領們,在接連聽到了,老家被偷,西路被堵,南路將來強敵,東路不通,已經四面被圍,即將陷入了死地的情況后。
有的人激怒狂叫,有的人惶惶不安,有的人低頭沉思。
有一個竟然開始哭天搶地,怨恨的咒罵宇文遜昵延,是他把自己的部落帶進了死地。
宇文遜昵延根本就沒和他說話,直接命令衛兵,把這個人就在帳門之外砍了。
這個時候,他必須立威,想要活著跑出去,就必須統一號令。
在這個時候誰要是心有不忿,暗中作梗,那他絕對不會給他機會,直接就會殺了他。
至于有什么后遺癥,還是等活著逃出去后再說吧。
一顆人頭的威懾力還是很大的,所有人全都同意了穿越渾善達克沙地的突圍方向。
當天傍晚,都沒等到第二天早上,宇文遜昵延就帶著他的軍隊快速向著西北方向突進。
半夜時人馬都已經很是疲憊,必須休息了,要不人受得了,那些馬匹也都受不了了。
星空之下,宇文遜昵延抬著頭,看著那漫天的繁星,也在問自己。
他真的能帶著這么多人,在這寒冷的冬季,沖出那渾善達克沙地嗎?
他真的不知道,大軍一入沙地之中,那么很多事情,就不是他自己能夠決定的事了。
很多事都還得看天意。
就是一個最簡單的水,都可能會要了他們所有人的命。
雖然出發前已經把所有能裝水的容器都裝上了水,可是不夠啊,這一路上不只是人要喝水,那馬匹也得喝水啊。
還有那柴草,現在是冬天,水在容器里是會凍住的,想要喝水,就得把水化開。
在外面還好,進入了沙地,那柴草可就沒有那么好弄到了,他們準備的這些,能不能堅持到他們走出沙地,他也沒有把握。
他看著身邊那些休息的軍兵們,看著在這駐扎的地方,那仿佛延綿無盡的篝火堆,宇文遜昵延也是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他嘆世事無常,誰能想到自己英雄一世,今天卻會落入到如此的境地。
前路險阻,四面追兵,恍若絕境,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也只能硬著頭皮,拼死也得想辦法帶著這些人逃出去,哪怕是戰死了,也不辱他的一世英明。
英雄亦會入窮途,但死不愧一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