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征費力的把啞巴扶到了鐵牛身邊,讓他坐著扶著鐵牛。
又把傻木頭翻了過來,把他的腦袋擺正了,擦了擦那滿是血泥的臉,想能把他擦得干凈一點,可是干涸的鮮血混著泥土是那么硬,怎么擦也擦不掉多少。只能放棄了。
張征站了起來,看著這寂靜又喧鬧的戰(zhàn)場,沒有人說話。因為死人都不會說話了,可是那烏鴉的呱呱叫聲卻吵鬧的讓人心煩。
這時張征在戰(zhàn)場的邊緣哪里看到了一叢白色,毛茸茸的花絮,一陣微風(fēng)吹來,花絮隨著風(fēng)飄飛了。
是蒲公英。
張征一步步艱難的挪著走了過去,他知道蒲公英有點消炎的作用,至于有多大,他不知道,只是知道有點總比沒有好,自己和啞巴、鐵牛身上都有傷。沒有被砍死,他就不想最后死在傷后感染上了。
張征把采來的蒲公英打掉了泥土,放在嘴里使勁的嚼著,苦澀的汁液讓他的嘴巴都有點麻木了,可是他還沒有停下了來,繼續(xù)使勁的嚼著,直到把那嘴里的蒲公英都給嚼成了泥,吐在手里給鐵牛的后背傷口敷上。然后繼續(xù)嚼第二口。
直到啞巴、鐵牛和他自己所有的傷口都敷上了蒲公英泥,又用從滿地的尸體上扒下來的破麻布給包裹上,這才停了下來。
張征拖著疲憊的身體又開始在戰(zhàn)場上不停地尋找,翻找了好久才終于找到了兩塊干硬的餅子。
也顧不上那餅子上沾滿了血和泥土,隨意的拍了拍,就把那餅子掰成了小塊一點點的喂到啞巴和鐵牛的嘴里,又讓他們把剩下的蒲公英就那么生著嚼碎一起吃掉。
肚子里有了一點東西,總算是緩過來了一點,這算是活下來了。
休息了一會,張征又開始去找東西,戰(zhàn)場上沒有什么是可以被浪費的,哪怕是一塊破布。
又找了半天,又找回來了十幾個餅子,兩塊咸菜頭。兩把斷刀和一把匕首,七八根矛桿還有幾個帶著矛頭的斷矛。
最主要的是又找到了四個活人,兩個士兵和一個曾經(jīng)的文士。
還有一個襁褓中的孩子。
孩子是在死人堆里的一個女人哪里翻出來的,要是再晚一點,可能也就活不成了。
女人后背被砍了一斧子,連脊骨都斷了,可是還是死死的抱著孩子,把這娃護在身子底下。
那曾經(jīng)的文士和兩個士兵也都是半死不活的,張征把所有能采到的蒲公英都給他們敷在了傷口上,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天意了。
這戰(zhàn)場已經(jīng)被匈奴人粗略清理過,但張征對能得到這些收獲仍感到滿意。
那個文士名叫徐惑,而兩個士兵分別名叫魏賀和二狗。”
張征對徐惑等人說道:‘此地滿是死尸,不宜久留。如今天氣已暖,到了明天早上,這里就不能待人了,我們必須盡快離開。
徐惑點頭表示同意張征的說法,他和二狗的傷勢較輕,還能自己行走。然而鐵牛和魏賀的情況就不容樂觀了,啞巴也僅能勉強行走。
張征把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所有麻布,用刀子割成布條并一一系起。他利用四個矛桿制作了兩個擔(dān)架,以便在地上拖行。由于體力所限,他們無法抬動傷者,即便拖行也很是費力
徐惑詢問張征:“我們該朝哪個方向前進?”
張征望向即將升至中天的月亮,說道:“我們向東行進,總能找到吃的。”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亮,快要到十五了,月亮也將接近滿圓。
在傻木頭那小小的墳堆前,張征坐了很久,也不說話,就是在那默默地看著。
徐惑拄著一根矛桿,走了過來,看了看那小墳包,然后拍了拍張征的肩膀說道:“該走了,他已經(jīng)很好了,至少他入土為安了。看看這滿地的尸骨,可憐都將成為孤魂野鬼了!”
說完轉(zhuǎn)身就離開了,沒有哭泣也沒有悲傷,因為眼淚早就流干了,悲傷已經(jīng)成為了很奢侈的東西。
張征也站了起來,很是仔細(xì)的看著周邊所有能夠讓他記住的地方。
這里是他來的地方,也是那個少年張征和傻木頭走的地方。
總有一天,他還會回來的。
在明亮的月光下,六個男人和一個包裹中的男嬰緩慢地向東邊行進。
經(jīng)過一夜的艱難前行,眾人已經(jīng)精疲力竭。他們終于在一個小山丘的下邊發(fā)現(xiàn)了一條不大的山溪。
溪水很清澈,張征看著溪水,隱約反映出來的一個少年人的臉。
臉龐很是消瘦,雙眼深陷,眼睛通紅,布滿了血絲。
臉上滿是血和泥土混合而成的東西,硬邦邦的粘在臉上。
張征一頭就把整個腦袋都杵進了溪水里。
冰涼的溪水讓他昏漲的頭感到一陣清涼,瞬間就輕松舒服了很多。
在溪水邊,一小堆篝火吞吐著不大的火焰,上面的一個已經(jīng)少了一個吊耳的小陶鍋里面用面餅和蒲公英煮的粥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
張征趕緊在鍋邊墊著麻布,把小陶鍋小心翼翼的端了下來。
不能煮太久了,否則容易糊鍋底。
粥里有幾片咸菜頭,張征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真香啊!”
這粥還真的香啊,至少在張征看來,這粥比前世吃的酒席要香的多了。
那個小嬰兒早晨已經(jīng)哭了兩次,顯然是餓的,這會可能是聞到了這面粥的香味,又哭了起來。
眾人看著這個可愛的小家伙都開心的笑了起來,這個小家伙就是他們的希望啊,是他們六個人的希望,也是他們的未來。
或許是這蒲公英還真的有效果,也或許是這個時代的人抵抗力是真的夠強大。
至少到現(xiàn)在所有人都沒有發(fā)高燒。只有魏賀出現(xiàn)了少許的低燒。
張征挖來了這個山丘上所有能找到的蒲公英。
眾人傷口上都用燒開過的水清洗了一遍,又把蒲公英泥都給敷上,再用煮過的麻布從新給包扎上。
又整整煮了五鍋蒲公英,都給吃掉了,不管是啞巴還是徐惑,所有人都拍著飽飽的肚子在哪呵呵傻笑,就連那個嬰孩,也睜著萌萌的大眼睛,在哪嗚哇嗚哇的傻笑著。
經(jīng)過一整天的休息和一晚上的沉睡。
第二天的清晨,張征讓眾人先等候,他去尋找一些東西。過了好大一會,張征興奮地回來,舉著手喊道:“看,快看這是什么?哈哈哈……”
“是兔子,石頭,你太厲害了,怎么弄來的?”鐵牛激動得快要跳起來。
“昨天我去采蒲公英時,發(fā)現(xiàn)了這里的幾個兔子洞,于是我在兔道上設(shè)置了幾個陷阱,昨晚去看還沒有收獲,沒想到今天一早我去看竟然捕到了六個,哈哈真是運氣啊”。
看到兔子的眾人皆是喜笑顏開,畢竟那是肉啊,他們已經(jīng)好久沒有吃過了。
徐惑抱著小嬰孩,邊哄著小家伙邊對他說:“小寶啊,今天有兔肉湯喝,高不高興啊”?
小寶不知道是因為要有好吃的了,還是因為覺得這么被抱著好玩,就在徐惑的懷里啊呀啊呀的一個勁的笑。
“小寶”是大家給這個劫后余生的小家伙起的名字。
就叫張小寶。
張征決定,再在這里停留一天,大家好好吃點肉,補充補充體力再走。
野菜燉兔肉,這一天,笑聲就沒有停過,就連受傷最重的魏賀也躺在擔(dān)架上一邊笑著一邊享受著這歡樂的時光。
有同伴,有孩子,有肉吃,這些就足夠他笑個不停了。
在這個世道里,悲哀才是常態(tài),而笑聲卻是那么的珍貴。
又一天過去了,大家的精神比前天又好了許多,鐵牛已經(jīng)可以自己走了。
雖然張征還是讓他躺在擔(dān)架上,但是鐵牛死活不同意。張征也只好隨了他的意思,他知道,鐵牛不想當(dāng)累贅。
整整走了七天,張征終于聞到海腥味了,那是海風(fēng)的味道。
這七天,他們挖野菜,掏老鼠洞,還打死了兩頭野狼。
當(dāng)初張征為什么要往東走,那是因為他雖然不知道自己確定的地點在那里,但是他知道應(yīng)該是在河北和山東交界這一塊。
現(xiàn)在天下大旱,四處戰(zhàn)亂,那里會有糧食給你吃。
就這么幾個傷病殘兵,你去投了別人,轉(zhuǎn)眼就會變成炮灰,毫無價值的死在戰(zhàn)場上。
張征不想死,也不想他身邊的人死,尤其是像一只蟲子那樣毫無聲息的死。
所以他要帶著這幾個人找條活路,可是那里有活路?
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在河北或者是山東西邊這塊地方,那么只要一直往東走,就一定能見到海,只要到了海邊,他就一定能帶著大家活下去。
他上一世從小就在海邊長大,太知道海里有什么了。就這么幾個人想要在海邊找條活路,簡直是不要太簡單的事了。
大海就是他的糧倉,是他的后盾,更是他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