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日落西山時候，朱棣率領騎兵，深入了漠北之中。

幾乎是同時，脫脫不花與毛那孩也率領著韃靼鐵騎到了居延海邊上。

如果只從外貌上看這群韃靼騎兵，他們就仿佛一群乞丐，一個個衣衫襤褸，面色饑黃，一雙雙持兵戈的手都被凍得紅腫發爛。

可若觀他們的精神，就會發現他們一個個的精神都十分亢奮。

“居延海，是居延海，大汗，首領，我們到居延海了?！币幻椎捻^靼將領一雙黑漆漆的手抓著破爛的褲腿，眼睛卻閃爍著渴望與興奮的光芒。

如果草原上的獵戶看到這種眼神，就知道這是狼的眼神。

“是啊，到居延海了，只要擊敗那個娃娃大汗，我們就不僅有足夠撐過這個寒冬的糧食，還能繳獲無數的牛羊，以及女人。”一名皮膚黑黝黝的瘦小草原人盯著南方，眼睛里同樣閃爍著極度危險的光芒。

脫脫不花頗為忌憚的看了那瘦小草原人一眼，“毛那孩，也先扶持的那漢人可汗絕對不可小視，他可是曾擊敗過也先的。”

“也先自己犯蠢而已。”毛那孩眼里閃過一抹不屑，無論是土木堡戰役，還是大明京都戰役都太戲劇性了。

一個統帥五十萬大軍，結果被三萬人殺得潰不成軍，甚至連自身都被人給俘虜了。

一個反被自己的俘虜給劫了營，甚至最后自己都被人給挾持。

也先跟朱祁鎮這兩個人，毛那孩一個也看不上。

“毛那孩，不要小視了那個大明皇帝，在當時土木堡那種絕境下他都能翻盤，你仔細想想他究竟有多可怕?！泵撁摬换ㄒ娒呛⒁桓辈灰詾橐獾臉幼?，立即嚴肅提醒道。

“我知道了?！泵呛⒏緵]把脫脫不花的提醒放在心上，對身邊的這個大汗，毛那孩一樣看不上眼，不過是個率領上萬人，被三百人打的割須斷袍的廢物而已。

脫脫不花一看毛那孩的反應就知道毛那孩并沒把他的提醒放在心上。

脫脫不花暗暗嘆了口氣，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在瓦剌他是也先父子扶持的傀儡。

在舊蒙元貴族眼里，他一樣只是一個傀儡。

“孩兒們，原地扎營休整，今天放開了吃，都把肚皮吃飽，明日一早我們就殺向瓦剌，只要能夠殺了也先跟博彥札木合，俘虜了那狗屁的日月可汗，大汗說了，三日不封刀?！泵呛⑴み^頭，朝著身后的韃靼兵吼道。

脫脫不花一聽這話，頓時嚇得臉色大變，他很想揪住毛那孩的衣領吼一句“本汗什么時候有說過不封刀”。

然而已經晚了。

伴隨著毛那孩的那句話落下，所有韃靼將士都歡呼起來。

“不封刀！”

“不封刀！”

“不封刀！”

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很快整個居延海的上空，就只剩下這一個聲音在盤旋回蕩。

“他們在喊什么？”躲在一處山丘上窺探的王越聽著耳畔回蕩的呼聲，忍不住朝一旁一位懂草原話的錦衣衛問道。

“王將軍，他們在喊不封刀?！蹦清\衣衛小聲道。

“什么？”王越臉瞬間陰了下去。

“王將軍，不封刀的意思就是屠城?！蹦清\衣衛以為王越是不明白不封刀是什么意思就解釋道。

“我明白。”趴在雪地里的王越面目有些猙獰。

不封刀這三個字，王越只在書上看到過。

原本王越以為這三個字只會存留于歷史當中，永遠不會再出現在塵世間了。

沒想到今日居然親耳聽到了有人喊這三個字，還是數萬人一齊吶喊。

此時此刻，王越只恨不得化身人屠，率軍把眼前這群毫無底線的惡魔給屠個干凈。

不封刀是古代將領打仗時常常采用的一種激勵士氣的策略。

三日不封刀的意思就是，攻占敵方城池后士兵可在城里肆意掠奪，沒有任何約束。

這種方法雖然能夠極大的提升士氣，但卻有傷天和。

自大明建立以來，這種激勵士氣的方法就從未出現過了。

“走?！蓖踉降秃鹨宦?，帶著幾名將領，緩緩往小丘后匍匐退去。

在山丘后面，正有一支輕騎兵列隊整齊。

為了避免發出聲音，王越下令每個輕騎兵嘴上都銜著一根蘆葦，誰嘴上的蘆葦掉了，不問緣由，不論官職，不管出身，立殺無赦。

同時每匹戰馬都帶著馬嘴套，馬腿上還裹著腳布，誰要是沒管住自己的戰馬，一樣殺無赦。

王越朝一個瓦剌的部落首領招了招手。

“王將軍?！蹦遣柯涫最I對王越拱了拱手，頗為的客氣。

“你率領你部落的三千勇士，就埋伏在這山丘后，一會趁他們埋鍋造飯的時候，我率五百輕騎去騷擾，瓦剌要是大股部隊追擊，那你就讓你麾下看準了時機弓箭連續三輪騎射，然后不要戀戰，直接轉身就逃，要是對方小股部隊追擊，那就直接將他們消滅了。”王越冷酷道。

“王將軍只率五百騎去騷擾？大汗不是說三千五百人嗎？”部落首領驚訝道。

“大汗從未說過要本汗率三千五百人去一起騷擾，大汗只說了給本汗三千五百人，即便說了，戰機稍縱即逝，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蓖踉綋u頭道。

部落首領只稍微猶豫了一會，就爽快點頭道：“行，你是主將，我聽將軍的。”

王越點點頭，“記好了，一旦瓦剌追擊過來的人超過兩千，不可戀戰，三輪箭雨過后立刻逃?！蓖踉蕉诘馈?

“放心吧，將軍。”部落首領心說部曲是自己的，打完了就沒了，對面要是追擊的人少，能白撿一功勞不要白不要。要是對面大軍壓境，他還念戰，那他不成了傻子嗎？

王越輕輕點點頭，“傳令下去，所有錦衣衛做好準備?！?

下達完命令后，王越就安靜等待著。

很快，就有一隊韃靼的斥候朝這邊移來。

王越默默計算著距離，內心有些失望，他是想等韃靼營地飄起炊煙的時候，然后效仿大汗率五百騎去劫營的。

但很可惜，韃靼要比想象中的警惕。

那隊斥候距離山丘不足一里了。

王越高高揚起右手。

“殺！”王越舉著的手臂重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