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的錦衣衛醒來，看到朱棣后立刻站起身。

他們圍著朱棣，敬若神明。

朱棣看著眼前這群衣衫襤褸，但卻歡天喜地的錦衣衛疑惑道：“朕帶你們打了敗仗，當了俘虜，你們不恨嗎？”

袁彬也在這些錦衣衛當中，寒冷的天氣里他就穿著一件單衣，身上滿是血污與鞭痕。

但此刻那張蓬頭土面的臉上，卻笑得無比的開心，“陛下，古往今來這天底下哪有常勝不敗的將軍？便是強如那漢武帝也曾與匈奴和親，唐太宗也曾簽下渭水之盟。

陛下您是輸了一次，可陛下您貴為帝王，能以性命鑄大明鐵骨。

試問歷朝歷代，誰能做到不和親，不納貢，不割地，不賠款？

唯我大明，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也！”

朱棣雙手叉腰，看著眼前一眾錦衣衛深吸了口氣，然后又緩緩呼出后才道：“在來的道上，朕其實思考了一路，等見到你們后朕究竟要說些什么激勵士氣的話才能夠讓你們再相信朕一次，朕實在沒想到朕一個蒙塵的皇帝，能得你們這么厚愛。”

“陛下，您千萬別這么說。”

袁彬張開雙臂，推著一群圍著朱棣的錦衣衛緩緩往后退了兩步就要下跪。

朱棣連忙拉住他，“袁愛卿，不用在乎這些禮儀了。”

袁彬堅持道：“陛下，禮不可廢。”

朱棣緩緩搖了搖頭，“諸位將士，你們可還記得五胡亂我中華是怎樣一副慘像？可還記得當年金兵南下是如何辱我等的祖先？”

大伙都沉重的點點腦袋。

五胡亂華太過久遠就不提了。

金兵南下真的太殘忍了，靖康之恥后，三千女眷被金兵蹂躪的只剩不足千人，黃河以北廣袤千里的土地幾乎看不到炊煙，河山大地到處都是尸橫遍野。

朱棣看著一眾錦衣衛沉聲道：“自當朝太祖驅除韃辱，恢復中華，太宗皇帝五征漠北，萬國賓服后，北方的那些狼群，又一次跨過長城了。

他們是來殺戮我們的父母，搶掠我們的妻兒的。”

一個錦衣衛嗚咽道：“陛下，我們都知道，可是我們現在已經是俘虜了，手無寸鐵，手無寸鐵啊！”

朱棣看向一旁的哈銘。

哈銘立即心領神會，他向前一步，說道：“弟兄們，我是錦衣衛鎮守使哈銘，你們當中有不少人都認識我，我跟你們一樣，也成了瓦剌的俘虜，但因為我蒙古人的身份，瓦剌并沒有為難我，現在我已經說服并策反了看守你們的瓦剌兵總旗查木河。”

朱棣拍了拍哈銘肩膀，“哈銘這次立了大功，不然朕現在也見不到你們，今晚上朕準備跟瓦剌再殺上一場，一會查木河會給你們拿武器來，不過沒有盔甲，你們若是愿意跟朕一塊殺敵的，一會就自己挑件兵器。”

一群錦衣衛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個錦衣衛顫聲道：“陛下，瓦剌可是有幾萬人。“

“鏘！”

哈銘腰間佩刀立刻出鞘。

朱棣搖頭道：“哈銘，把刀收回去。”

哈銘立即照做，“是，陛下。”

朱棣繼續雙手插在腰間，“我知道你們害怕，五十萬人我們都敗了，我們現在只剩下幾百人，這幾百人夠做什么？

朕其實也害怕，但不是怕死，是怕大明有更多的百姓遭遇跟你們一樣的待遇。

你們想想這些天在瓦剌的遭遇，回答朕，你們愿意讓你們的父母妻兒，也受到一樣的遭遇嗎？”

朱棣伸出一只手，一把握住帳篷里的一根麻繩，“讓你們的父親跟兒子，以后睡覺就雙腿盤在地上，臉放在這根繩子上，哪怕就是豬圈里的豬，都過得比這好，回答朕，你們愿意嗎？”

袁彬率先喊道：“不愿意！”

朱棣連忙伸出雙手往下壓，“別喊，都別喊，這里雖然是戰俘營，但實際上還在瓦剌的營地內，要是驚動了瓦剌中軍主營，那就什么完了。

朕不需要你們回答。

你們一會愿意跟朕一塊殺敵的，就到查木河那里領一件兵器，若是不愿意的...”

朱棣拍了拍那根粗壯的麻繩，“現在就可以繼續把臉放在這根繩子上睡覺了。”

營帳外的風越來越大，似鬼哭，似狼嚎，似戰馬奔騰。

營帳內卻安靜得出奇，靜得只能聽見外邊的風嘯聲。

很快，營帳外響起腳步聲。

一隊瓦剌兵出現在帳篷外。

查木河掀開營帳，帶著幾個瓦剌兵運著這大包東西走了進來，他先是看了看那些錦衣衛，然后才看向朱棣，“陛下，三百炳武器已經弄過來了，就在營帳外，另外我還帶來了夠三百人飽餐一頓的干糧跟羊肉，我麾下的四個小旗也都過來了。

不過時間很緊，只有不到兩個時辰，這里就要換防了，陛下，你得想辦法在這兩個時辰之內，把也先騙到這邊來我們才有成事的機會。”

朱棣點點頭，看向那些錦衣衛緩緩道：“現在愿意跟朕一塊再跟瓦剌殺上一仗的，可以到營帳外去拿起武器，然后飽餐一頓了。

這可能是你們的最后一頓了，都吃飽點，也吃快點。

吃完之后朕給你們一個時辰的休息時間，然后趁著天亮之前，朕要劫營！”

“什么？”查木河聽得大驚訝，“陛下，不是用計引出也先，然后刺殺嗎？”

哈銘也驚得眼珠子登的滾圓，“百騎劫營？”

朱棣翻開查木河帶過的那幾袋干糧，從其中一袋里邊拿出一塊風干羊肉，然后在營帳里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去，一邊不緊不慢的吃了幾口，然后才抬起頭道：“對，朕要百騎劫營。”

查木河跟哈銘目瞪口呆，顯然是都沒想到，這皇帝浪沒了五十萬大軍，竟然還敢繼續這么浪。

然而此刻木已成舟，想阻止也根本來不及了。

一個個錦衣衛走出營帳抓起一柄兵器，然后就又回到營帳內，抓起干糧跟羊肉沉默的大口吃著。

眼睛卻都死死的盯著查木河跟哈銘，似乎他們的誘惑力要比手里的干糧跟羊肉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