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從南海帶回來了一條錦鯉精，日夜廝磨寵愛。

我看出她是會吸太子氣運的黑錦鯉。

趁太子不備，將她挫骨揚灰，再也不能害人。

太子卻因此恨上了我。

五年后，他登基為帝，將我打入冷宮，一根根碾碎我的骨頭，割掉我的皮肉。

他雙眸含淚，如負釋重。

「瑤仙，朕為你報仇了。」

一朝重生，我回到了他帶回錦鯉精的那日。

我恭順行禮。

「殿下，瑤仙姑娘實乃大吉。」

我倒要看看，被黑錦鯉吸干氣運后，他如何能再次登上帝位。

1.

「娘娘——娘娘——」

耳側傳來婢女驚慌失措的呼喊聲。

我茫然睜開眼，對上天邊燦爛的艷陽，又下意識緊緊閉上。

艷陽......

艷陽？！

呼吸突然急促起來，我不敢置信地再次睜開眼，下意識死死掐住婢女的手，直到她吃痛悶哼一聲，才緩過神。

我竟然重生了！

重生回了太子剛將錦鯉精瑤仙帶回東宮之時！

太子正殿近在咫尺。

絲竹聲和調情聲隱隱約約傳出來。

只需幾步，即可推開殿門。

我卻驟然停下腳步。

恨意，漸漸涌上心頭。

我本是也是錦鯉。

化形時被太子所救，又與太子青梅竹馬般一起長大。

我為他擋災，為他反哺氣運，拼盡全力助他登上太子之位。

他在月下，向我許下一生的承諾。

天子賜婚，紅妝百里，原也是京城人人羨慕的恩愛夫妻。

直到，他從東海歸來時，帶回了另一條錦鯉。

瑤仙。

他親自取名，寓意像瓊瑤仙子般美麗動人。

拋棄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對瑤仙極盡寵愛，對我不聞不問。

可我卻看出瑤仙分明不是散福錦鯉，而是會吸人氣運的黑錦鯉！

太子身子日漸虛空。

不斷被吸走的氣運，盡數進了瑤仙的身體里。

長久以往，他不僅登不上帝位，還會凄慘死去。

上一世，我心急如焚，提醒太子數次，太子皆一笑置之，笑稱是我吃醋。

我只得趁太子不備，親自出手。

那日，瑤仙斜倚在榻上，掩唇輕笑：

「原來一直給太子反哺氣運的竟是你，太子妃娘娘，你也是錦鯉。我就說呢，他這么個廢物草包，竟能當太子。」

她輕蔑道：「你敢碰我一根頭發絲，太子會殺了你。」

我面沉如水。

暗示自己，這都是瑤仙的謊言。

太子一定會明白，我都是在為他好。

我們相伴十余年，我為他付出那么多。

他只是，暫時被瑤仙蠱惑了。

冰冷的劍鋒出鞘，我撲身向前——

數個時辰后，等太子急匆匆趕回寢殿時，映入眼簾的是瑤仙碎成兩截的尸體。

我持劍坐在榻上，臉色慘白，唇角溢血。

「明淵，她是黑錦鯉，她一直在害你。我幫你除掉她了……」

我用變成凡人的代價，將瑤仙挫骨揚灰。

從此，再無錦鯉之氣運。

太子垂著頭，讓我看不清神情。

也看不懂他眼中的淚光，是痛惜瑤仙的逝去，還是心疼我的犧牲。

半晌，他跨過瑤仙的尸體，輕輕摟住我。

「多謝你，皎月。」

他像是突然回過了神，嗓音沙啞，恍如從前般溫情。

「是我對不起你，我一定會照顧你一生一世。」

直到五年后，他登基為帝，將我打入冷宮的那一刻。

我才明白，他在騙我。

他始終沒有忘了瑤仙。

而是將恨意隱藏在心底，只等登基為帝后，就能肆無忌憚地虐殺我。

一根根拔斷我的指甲、敲碎我的骨頭，甚至割下我的皮肉。

任我在痛苦中絕望掙扎。

只為給瑤仙報仇。

變成凡人的我，再無法力，無力逃脫。

他道：「瑤仙愛我至深，你卻心生妒忌，將她害死！」

他又道：「朕是天子，是天命所歸，難不成還要靠你一小小女子才能當太子登基？笑話！」

可憐我默默付出，最終落得如此下場。

在不甘和怨恨中，我咽下最后一口氣。

一睜眼，竟然回到了一切可以重來的時刻。

這一世，我不會再阻攔了！

我深吸一口氣，推開殿門。

絲竹聲驟然停了。

瑤仙瑟瑟發抖，故作膽怯般跪倒在地。

太子目光迷離地望向我，嗓音不耐。

「太子妃，你有何事？」

我恭順行禮。

「聽聞瑤仙乃錦鯉精化身，實乃殿下之幸，乃啟朝之幸。妾身恭喜殿下，恭喜瑤仙姑娘。」

即然太子認為自己是天命所歸。

認為瑤仙愛他至深。

那我倒要看看。

被瑤仙吸光所有氣運的太子，會如何與帝位失之交臂，死于非命！

2

這一世，沒有了我的阻攔，太子與瑤仙如膠似漆，醉生夢死，絲竹聲響徹天明。

曾經我反哺給太子的蓬勃氣運，像一縷縷薄霧，涌入了瑤仙的身體。

瑤仙愈加容光煥發，艷麗奪目。

太子卻日漸孱弱，外強中干。

可他渾然不覺。

絲毫沒發覺氣運的的流失。

望向瑤仙的視線一日比一日灼熱，日日夜夜溺死在溫柔鄉里。

連圣上派給他的奏折都轉交給我，命我幫他瞞住圣上。

對此，我樂見其成。

今生，我不會這么傻了。

我要拿回屬于我的一切。

可沒想到。

太子突然來找我。

這一日，我剛處理完政務，命婢女泡上溫養法力的湯泉，一扭頭，就見腳步虛浮的太子走了進來。

他雙目赤紅，仰躺在榻上，疲憊地瞇著眼。

「皎月，孤最近總覺得身子虧得慌。」

又眉頭微蹙，摸索著捏起我的手。

「昨日甚至睡了八個時辰，才將將恢復精力。」

「皎月，你說，瑤仙是不是——」

我屏氣凝神。

「是不是真是天上的仙子？那么美，那么柔，那么軟——」

他臉上漾出別樣的笑。

似乎還在回味瑤仙的美妙身姿。

我抽出手，掩飾住譏諷，居高臨下地打量他。

上一世，我萬般提醒他小心瑤仙，他只當我是妒忌吃醋。

這一世，我冷眼旁觀，他竟還沒察覺出異樣。

如此蠢笨，甚好。

我輕輕給他揉著太陽穴。

「這更說明，殿下與瑤仙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

他享受地閉上眼，喃喃重復。

「可孤總覺得，瑤仙更像是吸男子陽氣的狐妖。孤的身子，似乎越來越虛了——」

有點腦子，但不多。

我不能讓他繼續猜忌下去。

于是真誠地勸解道：

「殿下，您怎么能這么誤會瑤仙姑娘呢。可是您親口說，她是會給您帶來福氣的錦鯉呀。」

「而且瑤仙姑娘深愛您，怎么會害您呢？」

又放柔嗓音，湊近他耳側，柔聲細語。

「或許是瑤仙姑娘一下子給了您太多福氣，您承受不住，才需休養生息吧。」

「您說的這些話，瑤仙姑娘聽了可要傷心了。」

太子漸漸露出不安和愧色，似乎真的怕瑤仙傷心難過，起身就要去安撫她。

臨走前，他露出可憐我的樣子，隨口道。

「孤下次定陪你。」

還未說完，就匆匆離去。

也因此，沒留意到我唇邊冷漠又輕蔑的笑。

3

經過我的勸解后，太子心中那點猜忌丟得一干二凈，繼續與瑤仙廝混。

而我，每日刻苦修煉，努力提高法力。

前世，我用盡全力，甚至付出變成凡人的代價，才能殺死瑤仙。

今生，我要徹徹底底地完虐她。

然后從她身上收回，本就屬于我的氣運。

就在我默默等待瑤仙吸干太子氣運時。

變故徒生——

太子原本瘋狂被掠奪的氣運，忽然平穩了下來。

瑤仙竟然停手了。

我皺眉思索良久，刻意與他們在荷花池相遇。

太子正陪著瑤仙一起喂魚食。

微風輕拂，掀起瑤仙一身素粉紗衣。

她氣色極好，粉唇柳眉，眼波流轉間媚態橫生。

「太子妃娘娘，恕妾身身子不適，不能向您行禮問安了。」

她斜倚在太子懷里，笑容輕蔑。

太子嗓音淡漠：「你找孤有事么。」

似乎是嫌我打擾了他與瑤仙的濃情蜜意。

我停留在遠處，并未說話。

卻在仔仔細細地觀察瑤仙的樣子。

她的神態中并無對太子的愛戀。

相反，藏著不易被察覺的嫌棄和惡心。

我松了口氣。

即然不是為了愛，那她停手的原因，便是——

我幾步撲上前，一把將瑤仙推開，對上太子不敢置信的惱怒神情，迫不及待道：

「明淵！你被騙了！」

「你上次懷疑，瑤仙姑娘乃不詳妖物。于是我翻遍經書，發覺瑤仙姑娘真如你所言，是吸你精氣的妖女！」

「明淵，你不是說過，會斬殺邪祟么！」

我言辭懇切，擲地有聲。

對面倆人齊齊變了臉色。

太子先是震驚，繼而狐疑，最終惱羞成怒地盯著我。

而瑤仙，眼眸中的冷冽殺意一閃而過。

「太子妃，你胡說什么！」太子訓斥，「孤何時懷疑過瑤仙了？吃醋妒忌乃妃妾之禍，太子妃，你回去好好抄幾遍女德女訓！」

「若再不悔改，孤廢了你的太子妃之位！」

我驟然跪倒在地，哭訴道。

「明淵，我與你青梅竹馬，一路扶持你登上太子之位，對你有大功，你豈能負我？曾經我也——」

「夠了！」太子沉下臉。

他自命不凡，高傲自大，自認為太子之位全憑實力。

如何能忍受我的這些話。

似從牙縫里擠出話：「太子妃，再多言一句，孤就廢了你。」

說罷，一把扶起故作嬌弱的瑤仙，憤怒離去。

原本溫柔的微風，此刻恍若冷冽寒風，直直灌向我。

奴婢們跪了一地，礙于我的威嚴，不敢議論。

我緩緩站起身子。

一改方才的焦急懦弱。

唇角掛上了篤定的笑。

一番試探后，果然被我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