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司幽不自覺地將視線重新投在女尸身上。
姜扇女的眼睛因為流血紅得熱烈,司幽盯著姜扇女,盯著盯著,忽覺身邊的事物都消失了,眼前變得一片漆黑。
一個白色的身影由遠而近,在司幽的眼前飄蕩。司幽凝睛細看——正是姜扇女。
司幽不免冷笑:“你到底有什么執念,魂魄竟然在這琥珀中經年不散?”
姜扇女聲音清泠:“我有遺憾,所以一直在這里等待,等待一個能給我解惑的人。”
“哦?這么巧,這么多年只有我司幽碰見你了?”
“是。我希望你能幫我。”姜扇女飄到司幽身邊,附耳低語,“歷陽督軍賀松青,你去查一查,或許能夠告訴我答案。”
“我憑什么幫你?”司幽眼尾上挑,斜了她一眼,薄唇勾起,“你覺得我們是有緣人,我就該幫你嗎?”
姜扇女沉默了半日,聲音還是那般冷淡:“我好不容易等到你。若再等下去,怕便魂飛魄散了。”
耍無賴。司幽想了想,算了,反正自己閑著沒事,姑且幫幫她。
“你到底讓我查什么?”
“我讓你查一查他的生平。”
大約是七百多年前,姜扇女還是姜氏庶女,賀松青還是賀家獨子時,他們曾在青州見過一面。
姜氏是青州大戶,姜扇女的父親是獨霸一方的鹽商。那些產鹽的小商販每年都要賣鹽給姜家,姜家憑借自己的旗號,抬高了數倍價格銷往各地,如此,姜家富得流油。
也許是想讓生活過得更滋潤一些,姜家采買食鹽的價格一年比一年低,賣的價格卻一年比一年高,漸漸的,有小商販不服,三天兩頭找姜家理論。
嘴是單薄的,光理論有什么用,姜家依然我行我素。
在姜家財富的滋養下,就算只是二房生的庶女,姜扇女也被養得嬌美水靈。
姜扇女十二歲時,格外貪玩好動。家里開始為她謀夫婿,她整日只想換上男兒衣衫,越墻瘋玩。有時,男兒衣衫她沒有換上,便穿著女兒衣衫跑到大街上。有一日,她與丫鬟出門,兩個笨丫頭走著走著便不認路了。平日里大家都規矩,從不曾行差踏錯一步,如今不辨南北,主仆二人走到天色漸晚,不免抱頭痛哭起來。一男子見狀,上前詢問:“兩位姑娘何事哭泣?”
姜扇女正哭著呢,一抬眸,見到一個瞧著挺老實的中年男人,于是老實巴交地道:“我們迷路了。”
“你們家在哪?”
“你知道賣鹽的姜家嗎?我們就是姜家的。”
“姜家啊。”男人琢磨了一會,笑瞇瞇地道,“嗐,有誰會不知道姜家。我家的鹽都買的姜家的。既然是姜家的,我帶你們回去。”
“真的嗎?”
“我老劉老實人,騙你們干什么?”說著,老劉頭在前面帶路。
姜扇女以為遇到了好人,拉著丫鬟要跟上去。丫鬟有些害怕,小聲地道:“小姐,我覺得有點怪怪的……”
“我看他老實得很,不會出什么事的。何況這是官家地盤,督軍腳下,能出什么亂子?”
老劉見她們還未動身,轉身笑笑道:“怎么了二位姑娘,還信不過我嗎?我騙你們有什么好處,看你們身上也沒錢不是?再說了,前面就是我家的小吃店,待會兒就要開張了。送你們回去后我還要忙著支攤子呢!”
姜扇女和丫鬟瞟了一眼,前面的確飄著商招,上面寫著“老劉鹵面”幾個字。
左思右想一番,丫鬟也覺得他應該不是壞人,于是兩人一起跟了上去。走著走著,發現這老劉倒也有點帶路的意思。但很快,四周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少了,姜扇女忍不住問:“大叔,我們沒有離家多遠,怎么你帶了這么久的路?”
老劉呵呵地笑:“我原想做好事,但自己好像也不太認得路,不如你們在這兒等等,老劉我幫你們問問。”
老劉走開,姜扇女百無聊賴地用袖口扇了扇風。
小巷子里忽然走出幾個面目可憎的男人,一個個肌膚都被太陽曬成了古銅色。
“就是他們,姜家人,平時坑慘了咱們,把他們家的女人抓回去,賣了不虧,事發了弄死就行。”
姜扇女汗毛倒豎,拉著丫鬟便跑。眼前不知什么時候也出現了幾個男人,與身后的男人們一起縮小著包圍圈。
他們是餓狼,她們是待宰的雞。
就在姜扇女懊悔不已的時候,周圍忽然響起了“小姐!小姐在那邊,快過去”的呼聲,好像是管家,接著,便聽到雜沓的腳步聲朝這邊涌來。
姜扇女大喜:“孫叔,我們在這里!”
那圍著他們的男人眼神交流一番,默默四散開去。他們與姜家有積怨,卻也不希望被人發現身份。
四周沒人了,姜扇女急忙朝著聲音來源奔去:“孫叔!”
一雙手把姜扇女往另一個巷子里拽,她驚呼之時,被人捂住了嘴巴。一個少年的聲音傳入她耳朵:“別說話,根本沒有人找過來,先離開這里,免得他們找回來。”
姜扇女發出“嗚嗚”的聲音,等掰開他的手轉過頭時,少年已經帶著她與丫鬟向著鬧市區跑。跑著跑著,眼前的燈火一簇一簇亮了起來,少年頭上的束帶隨風飛揚,乍然看去,她只覺他像一個融入畫中的人。
跑到了老劉鹵面的攤子前,姜扇女憤憤停下,怒道:“那老劉呢,我要見他,就是他騙了我們,我要帶他去見父親,讓他坐牢。”
“他既然騙你,又怎么會真的叫老劉,八成是瞥見這小吃攤,隨口一說罷了。”少年見四面人多了,笑著轉身。
姜扇女也轉過臉。
四目相對。
少年的臉白里透紅,一雙眼睛黑亮。他笑的時候露出兩顆虎牙,十分可愛。許是因為還沒有開始長身體,他還沒有姜扇女高。
姜扇女的臉不知怎么也紅了,下意識地道:“原來你還沒我力氣大呢!”
被一個比自己瘦弱嬌小的少年救了,姜扇女覺得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