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杏芳越解釋越覺得不對勁兒：“……誒，我說陳校長，我怎么感覺你從頭到尾都在幫他說話啊！你這可是赤裸裸的偏袒！”

“趙老師，你要正確理解我的意思！”陳建懷很不高興地說道，“既然這件事情已經交到了學校，那無論是對學生，還是對老師我都要負責！學生的名譽是名譽，難道老師的名譽就不是名譽了？

趙老師，我坦率地告訴你，在這件事情上你就是缺乏足夠的證據！你要有一張照片、一段視頻，就什么問題都解決了，可你現在什么都沒有！就只有幾句話的口頭證詞！

再說了，如果文老師真打算對汪雨薇做點兒什么，為什么不把她叫到宿舍去，偏偏要選在辦公室這種地方，這是傻子才做的事情……”

剛說到這兒，只聽砰的一聲，一個頭發凌亂、衣衫不整，頭發、T恤和牛仔褲上沾滿了泥土和碎葉的女生重重地推開門沖了進來。

3個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集中到了這個女生的身上，文君華吃驚而又關切地問道：“雨薇，你這是怎么了？發生什么意外了嗎？”

趙杏芳則像是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你到底去哪兒了？這么久才過來！不過來了就好，你快給陳校長說說，昨天中午在辦公室都發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地說清楚！有陳校長和我在，不要擔心會有人打擊報復你，快！快說！”

汪雨薇漠然地看了看趙杏芳，淡淡地說道：“我現在這個樣子，你就不問問我是怎么了？”

不等趙杏芳回答，汪雨薇迅速把頭轉向了陳建懷。

“陳校長，很抱歉讓您久等了，我現在就是來陳述事情的真相的。昨天中午我去辦公室找趙老師交《檢查》，趙老師不在，我和文老師聊了一會兒就離開了。那些說文老師非禮我的都是造謠、誹謗！我發誓，我和文老師根本就沒有發生任何身體上的接觸！這就是事實的真相！”

汪雨薇的一番話讓文君華頗為意外，他完全沒想到汪雨薇竟然采取了和自己完全一樣的策略。

文君華當然更不會知道，就在汪雨薇奮力沖出重圍的時候，段雪曦也沖了出來。汪雨薇向段雪曦告知了事情的全部經過，段雪曦千叮嚀萬囑咐，叫汪雨薇千萬不能提到分班調配和主動擁抱的事情，至始至終都只能咬死一點，那就是和文君華沒有發生任何身體上的接觸。

汪雨薇雖然不明白段雪曦為什么非得讓自己這么說，但她相信段雪曦，只要不讓文君華受到指責和傷害，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陳建懷長舒了一口氣，心里的一塊石頭也終于落了地，一旁的趙杏芳卻被氣得幾乎跳了起來。

“汪雨薇！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你腦子撞墻了！快說！是不是他給了你什么好處，才讓你這么說的！”

文君華淡淡地笑了笑：“趙老師，你又何必在這些毫無根據的事情上苦苦糾纏呢？在你的學生為目擊證人的前提下，你尚且找不到什么確鑿的證據，對于我是否給了她什么好處，那就更是胡猜亂想了！”

陳建懷輕輕地端起了茶杯：“好了，趙老師，整件事情到現在可以說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你要再胡猜亂想，文老師都可以反過來告你造謠誹謗了！”

汪雨薇從褲兜里掏出兩張對折好的A4紙，放到了辦公桌上。

“陳校長，這是昨天我準備交上去的《檢查》，您如果想知道里面的內容，我可以念給您聽……”

汪雨薇忽然哽咽了起來：“……內容就是因為我參加了學校的文藝晚會，沒有聽從班主任的教誨，所以我要做出深刻的檢討！我不想寫，趙老師就威脅我，她要告發韓耀林繼續騷擾我，我不能再讓韓耀林替我背黑鍋了！陳校長，您說我參加學校的晚會真的是錯了嗎？您告訴我……”

說到這兒汪雨薇已是淚流滿面。

陳建懷輕聲安慰道：“汪雨薇同學，你沒有做錯，你那天晚上的表演非常棒，也是那天晚會最耀眼的明星！這份《檢查》你不用交上去了！”

趙杏芳氣急敗壞地說道：“汪雨薇，你又在這兒胡說什么！”

陳建懷的臉色霎時變得很難看：“趙老師，在學校晚會的籌備期間，我曾多次強調，全校師生必須全力支持文老師的工作，這不是學校內部的自娛自樂，也不是什么個人秀，而是事關三十六中對外形象的重大宣傳公關活動！

我現在不想追究你這些陽奉陰違的舉動，但在晚會結束之后對相關人員實施秋后算賬，這也是對學校工作的一種變相抵觸和破壞！趙老師，你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陳建懷的話讓趙杏芳一時語塞，只覺得臉上一陣陣地發燙。

陳建懷又和顏悅色地對汪雨薇說道：“汪雨薇同學，剛才文老師還在關心你呢，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

汪雨薇慘然一笑：“一開始他們逼我來承認文老師非禮了我，我不想去，所以躲了起來；后來我打算說出事實的真相，他們又攔住我，不讓我來，所以我就成了這個樣子……”

說到這兒，汪雨薇忽然深吸了一口氣，決然地說道：“……陳校長，既然我已經來了，我還想說說我和韓耀林之間的事兒。一年前韓耀林因為騷擾一個女生而受到了學校的處分，但事實的真相是……當時就是我在和他談戀愛，并不是他單方面地對我進行騷擾！是我爸想了辦法，把我和他之間的早戀變成了他對我的騷擾……”

聽到這兒，趙杏芳不禁心中一顫，陳建懷的眉頭也再次皺了起來。

“……我也是后來才知道，原來我爸私底下去找了韓耀林，他跟韓耀林說，如果他是真的喜歡我，就自己一個人把這事兒扛了。后來我爸又去找了趙老師，讓她把這事兒向學校的匯報改成了韓耀林單方面對我的騷擾，我爸事后還給了趙老師三萬塊錢作為酬謝……”

“汪雨薇，你說夠了沒有！”趙杏芳漲紅了臉，近乎嘶吼地叫了起來，“你今天左一個真相，右一個真相，你到底是干什么來了！搞真相大揭秘啊！你一個學生，竟然無中生有，如此毫無忌憚地攻擊、中傷你的老師，你簡直太不像話了！”

汪雨薇沖著趙杏芳冷冷一笑：“你是不是也想說證據的事兒？在我爸那邊，我是肯定能找到證據的！”

趙杏芳面如死灰，把目光轉向了陳建懷。

“陳校長，對于一個犯過錯誤的女生的瘋話，你不會真的聽進去了吧？你好歹還是要相信我這個做老師的才對啊！”

陳建懷鐵青著臉，一直盯著桌上的茶杯，這時才把目光轉到了趙杏芳的臉上。

“當著一個校領導和兩個老師的面，你認為她的話只是無中生有，空穴來風？”

陳建懷停頓了一下，語氣卻變得更重了。

“只有這一次？”

趙杏芳身體一晃，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臉上掛滿了驚恐與絕望。

“陳校長，你……你真的相信她說的話！我在學校工作了幾十年，是看著這所學校一步一步壯大起來的，我早就把學校當成我的家了啊……”

陳建懷淡淡地說道：“趙老師，我現在也沒說你做了些什么，但是我會把這件事交給校務委員會去處理，由校務委員會進行調查、核實，然后再談具體的處理意見。”

趙杏芳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沉默了一會兒，臉上的表情忽然又變得兇狠而又猙獰。

“那好，陳校長，既然校務委員會要進行調查、核實，我也不應該有什么反對意見，我接受組織的調查！但我有一個要求，如果真的要調查我，那就把文老師也一并調查了！”

陳建懷楞了一下，不屑地笑了笑。

“什么？調查文老師？我無緣無故調查文老師干什么？”

趙杏芳大聲說道：“文老師必須要接受調查！他的問題比我更嚴重！身為人民教師，卻在外面設立公司，還以總導演的身份把學校的晚會交給自己的公司去操作，這不是以權謀私是什么？而且我懷疑這個文老師，根本就不是當初來到學校的那個文老師！他不是文君成！他是假冒的！”

文君華依然面色平靜地站在那里，陳建懷卻聽得一頭霧水。

“你究竟在說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剛才說文老師以權謀私？后來又怎么變成了假冒？還不是同一個人？”

文君華淡淡地笑了笑：“趙老師，剛才的話充分說明你對學校的相關決議還是心存不滿的！明明在說你的問題，你怎么又把話題扯到了學校的晚會上？你說我以權謀私？跟我們合作的傳媒公司是陳校長親自審定的，我和這家公司的關系也很容易解釋得清楚。至于你說我是假冒的，我只能說，你這一天都是在懷疑和假設之中度過的！”

趙杏芳冷冷地說道：“我知道你也想說證據，不錯，我現在的確還沒有確鑿的證據，不過我已經叫我兒子去查了！他就在你那家公司上班！文老師……嗷，不！我都不知道是不是還應該叫你一聲文老師，也許你自己可以做到毫無破綻，但你并不能保證其他人也做到滴水不漏！”

文君華看了看陳建懷，陳建懷又恢復了之前的那個姿勢，眼睛盯著桌上的茶杯，一語不發。

文君華說道：“陳校長，你看……要不要讓汪雨薇先回教室？”

文君華的話提醒了陳建懷，陳建懷隨即對汪雨薇說道：“汪雨薇同學，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你可以先回去上課了。剛才這里說過的每一句話，發生的每一件事都要守口如瓶，不能外泄！我相信，你是個懂得輕重的好學生。”

“我知道了，陳校長，那我就先回去了。”汪雨薇依依不舍地看了文君華一眼，靜靜地走出了辦公室。

趙杏芳又開了口：“陳校長，剛才我說到……”

陳建懷擺擺手打斷了趙杏芳的話，面無表情地說道：“好了，趙老師，你也別再說了，后面的事情學校自有安排。今天就先到此為止吧，你們兩位先回去忙你們的事情。”

趙杏芳撇了撇嘴，心有不甘地說道：“那好吧，既然你不想聽，我也就不往下說了。總之我還是那句話，要查就兩個人一起查！”

趙杏芳說完就匆匆地走了出去，文君華也轉身準備離去，陳建懷卻在背后說了一聲：“文老師，你等一下。”

文君華轉過身，陳建懷已經站了起來，走到了文君華的面前。

“晚會圓滿結束也有一段時間了，本來我一直打算要對你說聲謝謝，但總是被其他事情給耽誤了。今天就趁這個機會，我要誠摯地向你表達我的謝意……”

說到這兒，陳建懷緩緩地伸出了手：“……謝謝你，文老師，感謝你對學校工作的貢獻和付出……”

文君華看著陳建懷，不知怎么地，他忽然很不情愿和陳建懷完成這一次的握手。他隱約感覺到，這一次的握手不像是感激之情的傳遞，倒更像是臨近離別時的互道珍重。

這一次握手，如果不能將兩個人拉得更近，那就只會把彼此推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