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會議室出來一直到走出教務樓，段雪曦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來到至善樓的花壇邊，彭珊珊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阿雪，你在想什么呢？會都開完了，你還在跟文老師說什么呀？”

段雪曦放慢了腳步，漫不經心地說道：“沒什么，就是和他商量了一下民樂配舞的那個節目。”

彭珊珊卻是一臉的滿不在乎：“那個節目呀，我以前問過他，他說是一個和民族古典舞有關的節目，我才不感興趣呢，我就想讓他加上剛才的那個舞……”

一聽這話，段雪曦不由得怒從心起，停下腳步一把擰住了彭珊珊的胳膊。

“你個沒用的東西！你知不知道那個節目有多重要？好好的民族古典舞你不跳，偏要去跳什么亂七八糟的舞！”

段雪曦越說越氣，手上的勁兒也越使越大。

“我一門心思為你爭取表演機會，你居然一點都不珍惜！真是枉費我一片苦心！”

彭珊珊被擰得哇哇直叫：“哎喲！疼！疼死我了！”

段雪曦松開手，氣呼呼地把臉轉到了一邊。

見段雪曦一副很生氣的樣子，彭珊珊一邊揉著被擰痛的胳膊，一邊齜牙咧嘴地說道：“怎么了嘛？至于生這么大的氣嗎？不是我不想跳，是人家以前就很少跳那種舞的嘛……”

段雪曦轉過身，嚴厲地說道：“我不管你是不是擅長跳這種舞，我是不喜歡你剛才的態度！還有，別以為我看不出你那點花花心思，剛才你表面上是跳給大家看，實際上是打算跳給他一個人看，是不是？是不是！”

彭珊珊眼珠一轉，尷尬地笑了起來。

“連這個都被你看出來了，真不愧是班長啊！人家就是喜歡文老師嘛！”

段雪曦又氣呼呼地把臉轉了過去。

彭珊珊用胳膊肘輕輕地捅了捅段雪曦：“哎呀，別盡說我了，其實你那點兒花花腸子我又何嘗不知道！”

段雪曦回過頭，面色竟有些惶恐。

“你……你胡說什么？我……我哪有什么花花腸子！”

“別裝了！大家都是女孩子，又是好姐妹，別人有沒有看出來我不清楚，但我是早就知道了！你呀，一直都在暗戀文老師！對不對？”

被彭珊珊說破了心事，又見周圍沒有另外的人，段雪曦索性把心一橫。

“對，我承認，我就是喜歡他！這么優秀的男人，我喜歡他有什么不對嗎？”說完又把臉轉了過去。

彭珊珊把兩手搭在段雪曦的肩膀上，把段雪曦扳了過來。

“哎呀！還在裝！你哪是不喜歡我的態度，你就是不喜歡我跟你爭！對不對？好了好了，我答應你，不跟你爭了，行不行？我不想失去他，可我也不想失去你這個好姐妹！”

段雪曦眨了眨眼睛：“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可是，就算我不跟你爭，并不代表別人也不跟你爭啊！”

“你是說……那個吳雅欣？”

彭珊珊點了點頭：“我觀察過了，那個吳雅欣從頭到尾就是個單相思，文老師對她沒什么意思！倒是有些人和文老師走得很近，對咱們的威脅才大呢！”

段雪曦輕嘆了一聲：“你是說蘇老師吧。”

“對啊，人家也是老師，年齡又接近，當然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了！”

段雪曦又嘆了一口氣：“那有什么辦法，這是她的優勢。”

“阿雪，我想過了，蘇老師人不壞，她幫過文老師，又幫過咱們，我們不好和她撕破臉皮。要戰勝她，咱們得另有新招兒才行。”

段雪曦一邊思索一邊自言自語道：“可是……我們要用什么新招兒呢……”

距離晚會的開幕越來越近，但憑借多年的操作經驗，以及從晚會獨特新穎的節目內容，學校領導前所未有的支持力度，還有全校師生空前的參與熱情來判斷，文君華料定，此次晚會的成功已經是十拿九穩了。

但是他仍在苦苦地思索晚會的結尾，他還需要一種更新穎、更獨特的形式來將整臺晚會進行一次升華，這樣的晚會才是完美的，甚至是終生難忘的。

正在思來想去的時候，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打開門，蘇佳芮笑語盈盈地走了進來。

“文大導演，一個人悶在家里想什么呢？”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事情？”文君華笑著關上門，“難道我臉上寫了字，還打了問號？”

“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你呀肯定還在考慮晚會的事兒。”

“你說得太對了，真像是我肚子里……”

蘇佳芮快步走向前，用手一下捂住了文君華的嘴。

“別說出來！我才不要當蟲子！”

文君華一下愣住了，并不是因為蘇佳芮的動作，而是蘇佳芮這一句看似很平常的話，讓他覺得這一幕是那么的似曾相識，在以前自己似乎和另外某個女的有過相同的對話，可一下子又想不起來那個女的是誰。

見文君華又在開始思考問題，蘇佳芮放下了手。

“你還擔心什么呢？不管是節目籌備，還是后勤外聯，我從來沒見過有哪個非專業團隊能做到像我們一樣的細致和全面，這次的晚會一定能成功！不過下午我碰到喬主任，他倒是有一些頭疼的事情。”

文君華笑了笑：“肯定是嘉賓人數超標的問題！我早就提醒過他，不過好在我們的嘉賓區域設計得很寬敞，這個問題倒不難解決。”

蘇佳芮想了想：“不過話說回來，節目方面其他的我都不擔心，除了汪雨薇那個節目。”

“她這段時間練得挺不錯，靜雯和心菲也很看好她。”

蘇佳芮搖了搖頭：“我不是擔心她的專業素質，而是這個節目的安全性和保密性，畢竟……”

“放心吧，已經做過很多次模擬測試了，只有幾十米的距離，安全性方面是沒有問題的。至于保密性方面，我的計劃是在節目開始前十五分鐘才讓汪雨薇出現在起飛地點，這樣即使有部分觀眾看到或者是猜到節目的形式，也不至于在這么短的時間里面造成泄密。”

蘇佳芮將兩手搭在文君華的肩膀上，柔聲說道：“君成，沒有你的時候，我覺得整個學校，我的整個人生都是一成不變、死氣沉沉的。可是你出現了，一切都改變了，我現在發現，我的人生充滿了生機和樂趣！”

“別把我說得那么偉大好不好，”文君華輕輕地摟住蘇佳芮，“我只是覺得我們的工作，還有我們的生活都需要一些激情，需要一些改變和促進，其實這些事情早該有人去做了，又何必非要等到我的出現……”

這時，門外忽然不合時宜地響起了敲門聲。

蘇佳芮將靠在文君華肩上的頭抬了起來，臉上竟似有了惶恐之色。

“誰來了？是……段雪曦嗎？”

文君華一邊開門，一邊笑著說道：“你每次都想到是她，我就看你這次猜得準不準！”

打開門，竟真的是段雪曦笑嘻嘻地站在門口。

文君華轉過頭對蘇佳芮笑著說道：“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啊，真的是雪曦！”

此話一出，段雪曦臉上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蘇佳芮的臉上也滿是尷尬之色。

文君華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九點過十分，剛好晚自習結束了，雪曦，你還不回家？找我有什么事兒嗎？”

看到文君華的臉，段雪曦的臉上又浮現出了笑容。

“不光是我，全班都在呢！我們準備了新鮮的東西，都在運動場等你呢！”

文君華吃了一驚：“什么？你們都來了！”

段雪曦瞄了一眼蘇佳芮，忽然一把抓住文君華的手，轉身拽著文君華跑了出去。

看到段雪曦的這個舉動，蘇佳芮就像被人當頭打了一棒，傻傻地站在原地，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段雪曦拉著文君華一路小跑著來到了運動場。

看到文君華和段雪曦的出現，學生們立刻三三兩兩、嘻嘻哈哈地掏出了Mark筆和打火機，開始擺弄起手中類似紙制品一類的東西來。

文君華驚奇地走上前一看，原來每個學生的手中都拿著一盞孔明燈。

文君華心念一動，問道：“雪曦，你們這是……”

“我讓每個人都買了一盞孔明燈，在上面寫下自己的心愿和祝福，再把這些美好的祝福放飛到天上，這不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嗎？”

學生們手中的孔明燈陸陸續續地飛了起來，蘇佳芮也來到了運動場，站在文君華的身邊，一起抬頭仰望著這如同繁星一般美麗的煙火。

“郭晨陽，你倒是快一點兒！別人都已經飛起來了！”

“別急別急！馬上就好！”

“歪了歪了！別把燈點著了！”

“你小子當心點兒！要是把燈點著了，看老子不揍你！”

……

段雪曦用力地拍了拍手，大聲說道：“大家一起來，喊出心中最美好的祝福！一、二、三！”

夜空中回蕩著學生們整齊而又響亮的呼喊聲：

“祝愿晚會圓滿成功！”

“祝愿2024級四班永遠相親相愛！耶！”

……

文君華難掩心中的激動：“我想到了！雪曦，我要謝謝你！是你給了我新的想法和靈感！我終于想到了更好的結尾！”

文君華急匆匆地趕回宿舍去修訂和完善晚會的收尾方案，學生們也各自回了自己的家，段雪曦卻留了下來，站在草坪上慢條斯理地收拾著東西，似乎并沒有急于離開的意思。

蘇佳芮站在段雪曦的身后，眼前這個小女生拉著文君華奪路而走的那一幕始終在她的腦海里揮之不去，令她有一種不吐不快的感受。

蘇佳芮終于還是忍不住走到了段雪曦的身旁：“雪曦，你……還不回家嗎？時間可不早了。”

段雪曦輕輕地笑了笑：“你還是叫我阿雪吧，只有他才這么叫我。”

“好吧，阿雪，”蘇佳芮發覺自己又開始笑得不然了，“看得出你們都特別喜歡文老師，我是說……剛才放學后你們都沒有回家。”

段雪曦淡淡地說道：“他是我們前進路上的一盞明燈，也是我們心目中的偶像，真正的偶像！這樣的老師誰不喜歡？”

蘇佳芮連續眨了幾下眼睛，試探著問道：“可我發覺，你對他的喜歡……是特別的不一般喲。”

段雪曦轉過身，臉上雖帶著笑意，口中的話卻是異常的認真。

“這也許是青春期的心理萌動，又或者說是一種天注定的緣分，我是他來到學校見到的第一個人，他也說我是他最好的助手，在很多事情上我們都能想到一塊兒，我和他之間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語言陳述，從來都是心有靈犀和心領神會！”

聽到段雪曦口中的緣分兩個字，蘇佳芮感覺胸口就像是被人擂了一拳，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勉強。

“阿雪，可我怎么覺得……你說的那種緣分，不像是師生之間的緣分，倒像是……戀人之間的那種緣分！”

段雪曦臉上的笑容卻更加燦爛了：“你是說……師生戀吧？多浪漫、多美好的事情吶！其實在這個世界上，往往是那些嘗試的人越少，越不被人看好的戀情才越是彌足珍貴，你認為呢？”

蘇佳芮強壓著波動起伏的情緒：“阿雪，說真的，我一直都很佩服你的勇氣和智慧，在你這個年齡段的女生，很少有人像你一樣敢于表達自己的真實情感……”

段雪曦莞爾一笑：“蘇老師，其實你一直都在拐著彎兒地問我是不是喜歡他，現在你應該知道答案了！”

蘇佳芮深吸了一口氣：“阿雪，我承認師生戀的確是非常浪漫！可你要知道，這世上為數不多、屈指可數的師生戀也都是出現在大學里面，而不是發生在高中階段，因為在這個時間段，總有一方是未成年人！”

段雪曦也連續眨了幾下眼睛，略有些俏皮地說道：“我忘了告訴你，我小時候的入學時間比同齡人晚了一些，其實我在1月份就滿十八了，也就是說，我是成年人，不再是小孩子了！”

蘇佳芮呆呆地站在那里無言以對，她發覺自己竟有了一種詞窮的感覺，她本來想對段雪曦說“學生要以學業為重，感情的事留待以后再說”，可又覺得這種毫無分量的話說了等于沒說，倒不如不說為好。

見蘇佳芮臉色有異，段雪曦問道：“怎么了，蘇老師？是不是我哪里說錯話了？今天可是你主動找我談這些事情的。”

蘇佳芮迅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思緒：“沒……沒什么，你說得沒錯，是我先找你的，就當是……兩個女人之間的小秘密吧！”

段雪曦笑了笑，侃侃而談道：“那就說年齡吧，你現在二十六七了吧，就當二十六，你大我八歲。我承認你現在比我更接近他，可像他這么優秀、以事業為重的男人是不可能這么快就結婚的，他要結婚至少也是在五年之后吧。五年之后你已經是三十出頭，而我呢，才二十出頭！那個時候誰更有優勢，不是一目了然嗎……”

運動場不知從哪個方向飄來了一股輕風，段雪曦仰起頭，愉悅地閉上了眼睛，感覺迎面而來的這股微風，就像是情人的手輕撫過自己的臉龐，而一旁的蘇佳芮卻已經被吹得更加凌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