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朝來寒雨晚來風
- 千里風華河山
- 三足人
- 2939字
- 2012-06-01 21:00:31
“好,好。”能在外國使節面前顯示上熠的人杰地靈,韓梁很是高興,大笑贊嘆道,“這是朕看過得最精彩的表演。”待到目光掠過陽伊兒,不覺眼中閃過驚艷之色。
陽伊兒面色沉靜如水,不由稍稍退后。這熠皇的目光有些熱烈,不是好事。
如果朱琳知道此舞會給陽伊兒帶來怎樣的麻煩,甚至會成為推動她走上那條路的一個因子,她該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保持沉默吧。可惜的是,她不知道,永遠不會知道。
“謝皇上(父皇)!”六人站起輕輕回禮。
“清清不愧是我們上熠第一才女,名副其實。”
“皇上謬贊,俞清實不敢當。這都是清靈公主劍術精妙、凌菲姐姐、金安郡主和伊兒姐姐的舞姿動人,秦公子琴藝高超,才使得俞清撿了便宜。”朱琳淺笑,低首垂眸,盡量使自己不成為眾人矚目的對象。
“清清過謙了。六人皆賞!”韓梁大手一揮,氣勢盡現。
“皇上,臣有疑問,煩請陳王妃解答。”場下的一位臣子,起身拱手朗聲說道。
“哦?黃大人有什么疑問?”韓梁探究地看向他。
終于要來了。朱琳嘴角扯出一絲輕笑。
“據臣所知,陳王妃雖然才華橫溢,但皆是對琴棋書畫歌舞等很有造詣,似乎并不懂得用劍,更不會舞劍。此事白御史應該最清楚。”
眾人的目光瞬間都集中在白鎮身上。
只見他站起身,疑惑地目光看向朱琳,隨后像是下了什么決心,朗聲回道:“臣女白俞清自小身體柔弱,的確不會用劍。”
“哦?”韓梁眼中的趣味更是濃重,精光漸漸聚集,“清清怎么說?”
“回皇上,俞清在娘家時,別說用劍就是連碰都沒碰過。”朱琳平靜地回答,“不過,自從嫁入陳王府,王爺便教導俞清,即使是身為女子也要自強自立,學會自尊自愛,不要為他人左右。”她的目光掃過清靈公主和金安郡主,這兩位佳人面上一紅低下了頭。都是聰明水靈的人兒,應該明白她話里的意思。
她頓了一下,話音一轉,“并且,俞清的劍法大部分也是王爺所教。”韓業對不住了,下面的爛攤子你幫忙收拾吧。再說,自己和韓業都曾在陽曲書院接受教育,劍法很多地方也頗為相同,這個理由應該說得過去。
朱琳的一番話成功地將眾人的目光引到韓業身上。
韓業站起身回話,“兒臣認為清清的身體太過柔弱,教她一點武功用來強身健體。”
“眾位愛卿還有何疑問?”韓梁轉向場中眾人,問道。
白鎮遲疑了一下,行禮后首先坐下。那位黃大人也訕訕地退下。
六人領了賞賜準備依次退下。朱琳回轉身,還不忘狠狠地瞪杜雪霖一眼,這只披著羊皮的大尾巴狼。
杜雪霖被瞪的有點莫名奇妙,眸光一閃,嘴角抹出淡淡的笑意。
突然,腳上一涼,渾身的力氣頓時被抽干,朱琳身子一晃,就要倒下,當眾出丑了么?
然而,一道人影閃過,瞬間自己便落在一個厚實帶些涼意的懷抱中。
“清清,怎么了?有沒有事?”韓業清冷的眸中,竟帶有一絲焦急,聲音卻還是平靜無波,讓人聽不出其中的情感。
風凌菲諸人也略含擔憂地轉過身來,經過剛才的一番合作,她們對朱琳的印象好了不少,竟然生出絲絲親切之意。
“沒事,估計是太累了。”朱琳靠在他的胸膛上,微瞇了眼。
“業哥哥,我們帶王妃姐姐去休息吧。”清靈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向前便要攙住朱琳。
韓業用目光制止了清靈的行動。他抬起頭說道:“父皇,清清身體略有不適,兒臣想……”
朱琳握了握韓業的手,輕輕搖搖頭,止住了韓業的話。
她知韓業是在擔心她,但現在若因她中途退場,定會引起眾人非議,對陳王的名聲有損。于是輕聲道:“沒事,休息一下就好。”
韓業猶豫一下,點點頭,攙著她回座位。
韓梁見兩人如此相敬相愛,心下歡喜,便也不予追究。
宴會繼續進行。
朱琳心中有事,便有些心不在焉。沒多久,回了韓業,一個人出來轉轉。
瞇了眼沉思,自己剛才明明是被人暗算,但是連韓業都沒有注意到誰出的手,可見對方如果不是絕頂高手,便一定是距自己很近。
這種藥可以使人渾身無力,但持續時間很短,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害處。誰會在大殿之上向自己出手呢?但好像又不是要對自己不利。朱琳心中疑團重重。
就這樣邊想邊走,不知不覺間,來到一條清澈的小溪旁,兩側樹林陰翳,空中彌漫著淡淡的清香,溪水在淡淡的月光下,波光粼粼,偶有游魚翻動,帶起幾聲水響,使得這片天地更顯寂靜。
幾分疲憊,抬眸見看到前面有一個精致的小亭翼然凌于小溪之上,掩映在樹木間,自有一番情趣,正是休息的好去處。
待走近些,才發現有一人也在此處,一身白衣映著皎潔的月光,似要融入這番天地,只是剛才她的身形被樹枝椏遮住,而朱琳也沒仔細看,這才忽略。
朱琳幾不可聞地輕嘆一口氣,看來她打擾了別人的清凈。不過這樣的景色,這樣的人和物,很容易勾起人心底深藏情感。
她不過是一位平常人,所以她立于亭側的片刻,心境也漸漸的沉下去,一時竟不想離開。縱然旁邊坐的是“地獄修羅”林雨風。
在一個石階上坐下,涼涼的觸感,一如秋季的雨。抬頭望天,灰蒙蒙連成一片,而柳梢頭彎月瑩潤清明柔和,竟讓人覺得有幾分刺眼。似乎這樣沉寂的天空,不應該有這樣的月色。
“是不是很想毀了它?”泠泠珠玉的聲音傳來,猶如一朵冰冷的梅花。
朱琳愕然地轉頭,她竟然開口說了話?!
隨后,輕嘆一聲,微微點點頭。這個人,總能看穿自己內心所想,她在看見她的第一眼時就明白。
在她面前,自己無所遁形,仿佛完全透明一般。她的雙目被覆住,但眼光卻比所有人都要銳利,因為她是在用心察看世人,眼睛于她不如說是負累。
空氣中泛起絲絲漣漪,而后迅速地回歸寂靜,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片枯葉飛來,翩翩落于指尖,順著枯葉的角度,她正好看見白綾邊沿繡的一朵小小的梨花,顏色與白綾無異,只是不太精致的針腳泄露了它細微的蹤跡。
窺探別人的內心是件不道德的事情,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權。但是有些事情有些人卻不是你想避就可以避掉的。
就如此時,兩人就這樣靜靜地面對彼此,任心底最深的秘密放肆地流入對方眼底,甚至有些分不清到底誰是異界孤魂,誰是地獄修羅。
大殿上的那種感覺再次襲來,全身力氣像被瞬間抽干,她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過來。”如寒冰碎雪的聲音傳入耳際。
身體似不受控制,一步步向前挪動。每前進一步渾身都像撕裂般痛楚,每前進一步都能感覺到生命在體內一點一滴地流逝,握不住的年華在指縫間煙消云散。
“累了就睡吧,待到夢醒,你會發現一切都是虛無。人生,不過如此。”誰在耳邊輕語,溫柔而殘忍。
那一晚她做了好長好長的夢,在夢里見到了高樓大廈車水馬龍,見到了爸媽久違的笑容,見到了兒時的玩伴,還有朗朗的讀書聲,翩飛的試卷,永遠做不完的題目……
那一晚她做了好長好長的夢,在夢里見到了落日大旗馬鳴風蕭,見到了沙場征伐馬蹄聲碎,見到了刀光劍影血染盔甲,還有嘹亮的號角,一抹模糊的身影,紛沓而至的軍情文件……
一滴清淚順著眼角滑過,倏然隱入白色的衣襟,只余點點水痕。
當眾人找到朱琳和林雨風時,驚訝地發現兩人竟然同處一座小亭,更令人跌破眼鏡的是某琳竟然靠在某風的肩膀上沉沉睡去。林雨風“見”眾人詫異神情,唇角輕勾,面色如常。
韓業神色不明緩步向前,將朱琳輕輕抱起,道了聲:“得罪。”轉身離去。
手指緩緩撫上水漬處,是不是每個人的內心都有深藏的憂傷?只是,這樣竟也可以沉沉睡去,這樣竟也可以。她輕撫上覆目白綾,然而,你的存在不過是為了給我一個成全,僅此而已。
我會得到想要的所有,然后再將所有都踩在腳下。你看,不是我沒有能力,只是不想在乎。只是想要告訴自己,即使你在,你給我這一切,我也同樣不屑一顧。
朝來寒雨晚來風,你竟如此狠心!我果然是你的女兒,不愧是你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