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齊家沒落(二)
- 千里風華河山
- 三足人
- 3054字
- 2012-03-22 18:47:38
齊宛然臉色蒼白,緊抿了唇,默不作聲。那個跟著她的小丫鬟,走過將她攙回,她也沒有多大反應,只是呆呆地任由人帶著自己走。遲了,還是遲了。
她們兩人很顯然不能再回云霞祠,只得去了以前的閨房。待到房門前,齊宛然甩開小丫鬟的手,一步一步向里走去,每一步都似乎用盡全身力氣。是他,果然是他。
她輕輕閉了眼,心底冰涼一片。
不斷有響動從外面傳來,但卻沒有太多嘈雜。他們的爹爹在外人眼中也許不堪,但對他的子女們而言,卻是一位威嚴與慈愛兼具的好父親。
“咚咚咚”,終于她房間的門也被拍響。
“雙兒,去開門。”齊宛然有些疲憊坐下,盯著面前精致的細白瓷杯出神。
門被打開,雙兒退到門外。士兵們卻沒有涌進來,只是在門外分成兩列整齊站好,中間空出一條道路。一位身著華麗錦袍,狹長的桃花眼,慵懶妖艷的男子緩步行來,將門輕輕關上,對著齊宛然拱了拱手,“齊小姐。”
齊宛然嫣然一笑,先前疲態全無,但只是點點頭,答道:“令狐公子。”
令狐燕邪魅一笑,在另一邊坐下,瞇了瞇桃花眼,“沒想到齊小姐竟然識得在下,燕深感榮幸。”
齊宛然淡淡說道:“熠國第一富商令狐嘯天的公子令狐燕,艷名遠播,紈绔全無正形,宛然豈會不識?”
令狐燕嘴角抽了抽,笑道:“齊小姐謬贊。”
齊宛然直直看著令狐燕,眼底的笑意一點點冷下去,“拿出來吧。”
令狐燕面上一滯,瞬間恢復正常,笑得很是妖孽,“燕不太懂齊小姐的意思。”
齊宛然冷哼一聲,說道:“風入松者,色淡黃,生古松下,根色如薺,味似人參。配以天門冬、麥門冬,可呈白色無味,名之風入冬松。服之者,頭暈目眩,或短暫暈厥,兩日之后,毒性正式發作,高燒咳嗽,與平常病癥無異。但若沒有解藥,短則一夜,長則兩日,服食者必定毒發身亡。令狐公子,小女子說的對嗎?”
令狐燕的笑容不覺凝固,語氣不覺冷了許多:“你還知道些什么?”
齊宛然摩挲了下手中的白玉瓷杯,幽幽說道:“我還知道,我是那個人,又不是那個人。只有那人才有愛上他的資格,只有那人才可解血誓。”
令狐燕眸中閃過一絲狠戾,“誰告訴你的?”
齊宛然苦笑一聲,悉數咽下心中酸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小心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令狐燕輕輕勾唇,道:“齊小姐的提點,燕必定銘記心中。既然齊小姐都知曉,燕也省得多費口舌。”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紙包,緩緩打開正是白色無味的風入冬松。
藥物介紹
名稱:風入冬松。
特征:白色無味
屬性:隱形攻擊
排名:十大毒藥中排名第七
藥物機理:服之者,頭暈目眩,或短暫暈厥,兩日之后,毒性正式發作,高燒咳嗽,與平常病癥無異。但無解藥,短則一夜,長則兩日,服食者必定毒發身亡。毒性雖是狠辣,極難查出,但卻能讓服食者頗有尊嚴的死去,所以在毒藥榜上,排名也略微靠后。
“慢著!”齊宛然將那杯冒著淡淡熱氣和清香的茶水按住,突然開口。
“齊小姐,還有何言?”令狐燕手下一頓,悠悠問道。
“我要見他。”齊宛然目光格外明亮,篤定異常。
令狐燕把玩著手上的紅翡玉扳指,好一會才說道:“好。”
深紫錦袍,墨發光滑柔順,用紫帶隨意地束在腦后,有幾縷垂在臉頰邊,銀色面具襯著清冷幽深的眸子,舉手投足間儒雅的王者風范盡顯。
他走進來,負手而立,周圍的空氣瞬間變得稀薄幾分。
齊宛然靜靜地看著他,從袖中拿出一枚小巧的白玉佩,月牙形,周身隱隱有光芒浮動。她翻過來定定地看著背面邊沿上隱隱刻著的“業”字,站起身將它遞至韓業面前,道:“還給你。”
韓業清冷幽深的眸中看不到一絲波動,銀色面具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他輕輕接過。
齊宛然轉身,拿起桌上的那杯茶水一飲而盡。
“為什么?”韓業終于抬眼看向齊宛然,眸光中起了一絲波動。
“為什么呢?”齊宛然嘴角挑起一抹苦澀的笑容,身子緩緩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意識開始變得模糊。為什么呢?因為我一直以為你是我的良人,因為我心里有你以至裝不下任何人,因為我愛上一個不該愛也不能愛的人。我們今生注定要錯過。
依然記得那年情竇初開,聽大娘和娘親說她的夫君她的良人將是文武韜略造詣非凡的陳王時,她羞紅了臉頰。她小心翼翼地從周圍人口中傾聽著關于他的一切,然后晚上懷著小心思,想他究竟會是怎樣的一個男子。
他神秘,銀色面具下是幾乎誰都沒有見過的面容,也許俊美,也許猙獰;他才華橫溢,十三歲陽曲書院學年測試中,輕松奪冠,十五歲時,率兵馬平定西北蠻夷叛亂,十六歲封為陳王;他清冷,雖為陳王府中卻無姬妾,甚至沒有見過他和女子親近,遂有他為斷袖的傳聞。
她心里歡喜,心里忐忑,心里惴惴想要見他一面,看看她的良人究竟是何種的氣質。那天,她聽大哥說陳王驅除蠻夷得勝過來,明日回朝。她在沒有人的角落捂著胸口羞紅了臉,鼓了一夜的勇氣,細細打扮后和雙兒偷偷溜到街上,就等著遠遠地望見他一眼。
她等啊等,等得太陽從東邊初掛,至日上三竿,再緩緩西沉入山,只余一個小小的半圓頂露在外面。她凝視著陽城的入口處,望眼欲穿,雙兒說也許路上耽擱今日回不來了,勸說她先回去。
可是她不信,因為她的良人一定感覺得到她在等他,他不會讓她失望。她抿了一口茶,粉面含羞,她在等他的良人啊。
夕陽的余暉暈染,紅了半邊天。噠噠的馬蹄聲,敲擊著她的心田。
她的臉頰比那晚霞還要紅暈,還要美麗燦爛。她終于等到了的良人!
他身披銀白色戰甲,與銀色面具交相輝映,騎在一匹通體全黑的駿馬上,器宇軒昂淡定從容,巍峨似泰山,猶如一位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神祗,讓人不禁深為折服。
她手中的茶杯落在桌面上,滴溜溜打了個轉,茶水全灑出,濕了她的衣襟。她曾想過她的良人會是優秀出眾的,卻從未會是這樣的儒雅而威儀,自信從容氣度不凡。
這一刻,她突然很是慚愧,覺得自己配不上他,覺得自己遠遠不夠好,站在他身邊會降低他的身份,她需要更加努力來配得上她的良人。
她開始努力,她是他未來的妃,她絕不能給這樣神祗般的人兒丟臉。她聽說打仗之人最需要的就是大夫,所以她去求大哥幫忙,她要學醫,要做熠國甚至全天下最好的大夫,這樣如果他受了傷,她便可以將他醫治得好好,做他的安慰,做他陳王的妃。
她傻傻地等待著,以為他們的緣分是上天注定,她是他的妃,他是她的良人,他在等她,她也在等他。他在等她身著鳳冠霞帔,熱鬧喜慶中嫁他為妻;她在等他一襲喜袍,執她之手,拜天地喝交杯舉案齊眉。
每當她痛得受不住時,她就會想想那神祗般的人兒,她要配得上他,她要和他站在一起,做他最賢惠最能干的妻。這樣所有的痛都不算痛,所有的苦也都不算苦了。
還有一個月就到她及笄之時,那么她就可以嫁給他,做他真正的王妃。
可是,她的美夢終于做到了頭。其實剛才她騙了大娘,并不是她睡不著出來轉轉隨便碰上的,而是有人在云霞祠的水中下了迷藥,她以她的醫術,這些藥她一聞便知,稍稍做了些手腳裝作被迷倒。
于是,她聽到了所有的真相,不僅僅是爹爹之事,還有關于他和她,原來他們的婚約不過是一場連政治婚姻都算不上的騙局,利用婚約牽制住爹爹,趁機尋找機會打壓太子勢力。
而他等得也不是她,是另一個可以愛上他可以幫他解開血誓的女子,那個女子是她又不是她。那個女子算來終究不是她。
她的美夢碎了,她的良人走了,她的心死了。
令狐燕進來的時候,她便察覺到了風入冬松,她想她的醫術更進一步了,但是除了讓心更痛外,一點意義都沒有了,因為她所謂的良人要親手結束掉她的性命。
她的爹爹要失去了,她的家要失去了,她的生命也將不復存在,可是她在這一刻還是愛著他的,真真切切。那個女子,那個可以站在他身邊的女子,會不會像她一樣關心他愛他呢?
這一刻,她還在念著他……
“哐當”,白玉瓷杯滑落,碎了一地,再也無法彌補。眼角劃過一滴清淚,他們之間結束了,無所謂愛情,無所謂背叛,她在他心中只是一枚還有些利用價值的棋子,僅僅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