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楚子航的聲音從那倒影口中傳出，這位荒邪地獄的主宰注視著路明非，莫名顯出幾分感慨。

當聽到這道聲音的時候，路明非立馬緊守心神，將剛剛的懷疑盡數抹去。

所有人都知道恐怖利刃是玩弄人心的高手，自己此刻哪怕面對的只是他力量的倒影，都不能有一絲一毫心靈之上的破綻。

“這里，此處才是汝所處的時空。”

“吾確實沒有料到，至高無上的意識會依憑于汝身歸來。”

“可惜，祂們一日不融合，便一日無法阻擋吾等。”

深深看了路明非一眼，頂著楚子航面孔的地獄主宰面上絲毫沒有計劃破裂的惋惜，只有對路明非選擇與他們敵對的惋惜。

他的語氣之中帶上了些許蠱惑的意味：“明非，你雖然抵達過冠絕一世的境界，可終究沒有看過那更高層次的風景。”

“加入吾等，吾會賜予你蛻變至更高層次的力量！”

“你所說的更高層次力量，不會就是地獄之力吧？”

路明非手中持著闊劍，面上一片平靜。

“呵呵呵......”

楚子航看著這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嗤笑出聲，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無論汝如何抉擇，遺跡世界的碎片一定會墜落在此方宇宙，天空之上的初生星辰便是最好的例子。”

“終有一天，遺跡會與此方宇宙融為一體，而這個沒有神明放牧的世界，會成為吾等新的樂土。”

他注視著路明非，那燃燒著慘綠色火焰的雙瞳之中帶著對不自量力之人的嘲弄。

“汝不會異想天開地以為，僅僅依靠那些烙印在遺跡之上的破碎殘片，就能與真正的神祇本尊抗衡？”

“天真！”

地獄之主的話語如同無孔不入的地獄邪風，在路明非的耳邊隆隆作響，更在他的心頭重重回蕩。

這曾經親自在夜魘遺跡之上烙印下永恒印記的地獄霸主終于說出了路明非一直擔心的事情。

歸屬于天輝之中的存在都認可秩序不可被破壞的真理，也因此愿意豁出性命去捍衛這規則。

可夜魘麾下的存在都更喜歡混亂無序的時代，這些存在真的會用身家性命對抗能夠致使宇宙終結的敵人上么？

如果夜魘真的還有能夠依附的目標，又如何會與天輝一道，依附在自己這個謹守秩序之人身上？

從路明非歸來之后，他已經見過了數次來自夜魘的入侵者，卻沒有見到一位天輝的存在。

這已經說明了很多事情。

被遺跡世界的神祇早早預言到的劫難肯定摧毀了遺跡世界，可不一定能夠摧毀依附于遺跡世界的所有存在。

時間對于神祇而言是最無用的屬性，祂們可不會在乎損失在抵達另一個宇宙之前的時間。

只要能夠抵達這個全新的宇宙，對于祂們來說所有過程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代價。

原本在路明非的認知之中，烙印在遺跡之中的印記相當于另類的永生，可卻沒有想過，那些本就永生的存在并不會在乎這微不足道的力量，祂們更加在乎的是規則，是信仰！

這些烙印在遺跡之上的印記并不是對等的契約，而是一份沒有約束力的申請書。

天輝之下的秩序有無數人付出生命去維護，夜魘這些存在的行為本就是混亂本身的代名詞。

想到這里，在其他幾人的眼中，路明非已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楚子航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些真正面對敵人的話語，一時間有些著急。

他雖然并不清楚需要對抗多少神明，但是經歷過那個雨夜，他再也不想失去掌握自己命運的機會。

他的劍道已然和劍圣的劍道產生了些微共鳴，即使神祇在此刻降臨，他也不會放棄抵抗。

這樣想著，楚子航正待開口，便被夏彌暗地里拉了拉衣袖。

她能夠看到楚子航看不到的東西，在她看來，路明非心神動搖并不是什么難以接受的事情。

楚子航一旦開口，就很容易招致這個倒影的攻擊。

而且路明非應該不至于就因為這三言兩語就丟掉心中的堅持。

果不其然，路明非將腦海中的念頭盡數收攏，地獄之主不愧是可以直視自我的存在，短短幾句話就讓他一度懷疑起自己做的事情是否有意義。

可當他注意到楚子航的小動作時，他恍惚間好像看到了剛剛被養父救下的自己。

也許自己和秩序的相性也不高，但是因為養父的期待，所以自己才會成為現在這個樣子。

他平靜地看向那嘴角噙著一絲笑意的地獄之主，熾烈的金色瞳孔之中倒映著那幽深的綠色火焰。

一直以來他并沒有自己的追求，如果說有，那就只有他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他要彌合天輝與夜魘的分歧，要重塑珍視的一切，而他要完成這一切所面對的敵人，便是這些來自遺跡世界的神與惡魔。

“確實有些天真。”

路明非罕見地自嘲一笑，但緊接著，他的臉色一肅：“但這是我第一次想做到的事情，父親如果知道了，也一定會支持我。”

他的面色嚴肅，看著這短短幾句話就讓自己心神搖曳的地獄之主，一字一頓道：“你們不在乎的世界，我在乎！”

地獄之主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祝汝好運。”

“那是自然。”

路明非毫不猶豫高舉起手中的闊劍，周身的力量如同風暴般灌入其中。

能令山崩海嘯，能令乾坤倒轉的恐怖力量自他的周身迸發而出，那是來自鳳凰印記最為強大的攻擊手段。

路明非的生命本源在被快速燃燒，與之相對的則是那愈發閃耀的熾烈輝光！

璀璨的光輝在路明非的劍刃之上閃耀。

那是來自太陽的輝光，朝著地獄之主傾瀉出無盡的怒火。

玩弄人心的力量在這堂皇正大的光輝面前終于顯出幾分單薄，但路明非沒有絲毫懈怠。

他時刻提醒著自己，在自己面前的只是這地獄之主的投影，他的真身并沒有來到此處，他不僅要解決掉這個分身，還要在之后斬草除根，將神祇邁入這個世界的橋頭堡徹底擊碎！

熾烈的輝光一層層亮起，將周遭的一切襯托地暗淡了許多。

這一切只是發生在短短一瞬間，如同大日在平地之上閃耀，所有人的視線都被遮蔽。

燃燒著綠火的倒影在這輝光的作用之下寸寸湮滅，夏彌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就像是原始人看見原子彈在附近炸開。

她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記憶。

難道自己等龍王生活的時代也是神話時代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