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

湘南師大。

“現在說一下實習分配的名單，實驗中學，劉艷，張小強......”

講臺上，留著地中海發型的輔導員正對照名單把這批學生即將要去的學校念出來。

開盲盒的形式每一次能夠引起底下這群年輕男女的情緒起伏。

“實驗還可以。”

“太好了，我們在一個學校實習。”

“啊，我不想去郊外。”

“真華中學好遠的！”

......

每念完一個名字輔導員都會停頓一下，生怕有人沒聽清。

大四實習看重的就兩點，一是學校好不好，二是離自己學校近不近。

前者不必說，后者則是決定了你每日去實習學校的通勤時間。

因此一個平臺好且又離自己學校近的單位就是每個學生所希望的。

只不過兩者兼得的少，大多總有距離遠或者平臺差的遺憾。

抱怨跟欣喜的聲音充斥在教室里，也讓接下來的時間變得很焦灼。

每個人都是目不轉睛的看著輔導員手里面的紙張。

整間教室唯獨坐在左后方的譚覺單手撐下巴看窗外籃球場出神表情顯得格格不入。

似乎對于實習分配全然不在乎。

場上有幾個人在打籃球，籃球拍擊地面跟球鞋摩擦地板的聲音在這里聽不到，不過譚覺的關注點卻落在籃球場旁邊那一襲看書的身影上。

長長的頭發看不清長相只知道性別，白色的裙子在夕陽下很有氛圍感。

從譚覺這個角度看過去一下子勾起了他殘存在腦海中的回憶。

自己跟前女友第一次見面時，似乎也是這樣。

她在籃球場旁邊的臺階上看書，自己則是跟室友打籃球，但目光卻不在球上而是在她身上。

偶爾的一眼對視，都能讓他心慌的錯失一個三分球。

只不過那都是多年前的事情。

歲月的流逝讓兩人都失去了年少時對愛情不顧一切的悸動，開始每日為了雞毛蒜皮家長里短的事情爭吵。

譚覺不確定自己還愛不愛前女友，他估計前女友也有這樣的疑問。

但他可以肯定的一點就是前女友受不了自己當老師的這份職業。

多次鼓動譚覺離開學校去開培訓班。

而譚覺也這么做了，實習期剛結束就選擇離開學校投身培訓班。

等把培訓班做出口碑跟成績。

結果就是碰上雙減加口罩，賠的血本無歸不說還欠了一身的債。

更加打擊人的是那個說會陪自己共同進退的女朋友，卻在這個時候選擇離開。

理由是在自己身上看不到未來。

想到這里，譚覺都忍不住想笑。

自己要是成功了，那就是她賭對了。

自己要是失敗了，那就是看不到未來。

怎么說都是她有理由，說到底無非就是想減少一點跟自己分開時的愧疚心罷了。

總之事業愛情的雙重打擊讓譚覺大受打擊。

可最壞的還不止于此，某天路過河邊看見有人落水。

譚覺二話不說脫了上衣下水救人，好不容易等人套住了路人丟下來的救生圈，自己卻由于長時間待在水里腳開始抽筋。

盡管他拼了命的向上游，可湍急的河流不斷消耗他的力氣。

最終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離水面越來越遠，直至失去意識。

或許是老天獎勵他救人的英勇。

跳下去沒見到傳說中的閻王，結果見到自己了二十年前讀書的大學室友。

他重生了。

若不是掐自己大腿真的有疼痛感，他還以為閻王長自己室友那樣。

油膩頭發外加白色背心。

重新回到了21歲的時候，現在的他是湘南師大中文系的大四學生即將面臨實習。

生死之間走一遭，總是能夠想明白很多事情。

別人會幻想說如果有選擇，但是譚覺現在是真的有選擇。

所以他很能夠明白自己要干什么。

不求大富大貴，安穩就很好。

鐵飯碗的工作還是很香的。

沒有失業的風險，社會地位也可以。

他也絕對不會再干出跟上輩子一樣的傻事了。

沒有誰說穿越者就必須大富大貴。

待在舒適圈就很符合他這種i人的個性。

“哎，你在發什么呆啊。”

何壯壯用手肘碰了碰譚覺，肢體的觸碰讓譚覺收回了思緒。

眼前這個個子不高，略微有些胖的是自己好朋友。

此刻的何壯壯還沒有二十年后的啤酒肚，臉上的膠原蛋白也不曾流失。

二十歲的男人嬰兒肥別人會覺得可愛，不像四十歲的男人只剩下油膩。

“沒什么。”

譚覺笑了笑。

何壯壯奇怪的看了譚覺一眼，又把話題引到了學校分配上。

“你可要聽仔細點，這畢竟關系到你實習的學校。”

“實習的學校又不代表最終工作的學校，你這么緊張干嘛。”

有過十多年閱歷的譚覺對這種事情的興奮點已經沒有那么敏感，有種身外局外的超脫。

“聽說這一次教育局要從實習生里免筆試直接簽老師進編，要是我們去了好學校，說不得就留下了呢。”

何壯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說出自己道聽途說的消息。

說起這件事倒是讓譚覺有了印象。

教師編競爭激烈，唯獨應屆生具有優勢。

上輩子的確是有這件事情。

當時自己在市七中實習，因為拿到了全優的實習成績被教育局看中直接簽在了七中成為一名正式老師。

也因此邂逅了自己的前女友，從而開啟了原本可以安穩但是卻悲慘的一生。

念及此處譚覺看著何壯壯道。

“你是從哪里知道的消息？”

“我也忘了，總之是人傳人，最后到我這里來的吧。”

何壯壯有些憨憨的撓了撓頭。

而在此刻臺上的輔導員也念到了譚覺的名字。

“市七中，譚覺。”

“你在市七中啊！還可以啊，離學校也只有20分鐘！”

譚覺尚未表態，何壯壯就先激動的抓著譚覺來回晃動。

“我聽到了，你別搖我了。”

譚覺拍開何壯壯的手。

份量重的人力氣也不小，就這么幾下，譚覺就感覺自己肩膀有些酸了。

何壯壯憨憨一笑，下一秒就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何壯壯，市七中。”

“哎呀，我們兩個在一個學校呢！”

“停，不許掐我，掐自己。”

何壯壯伸在半空中的手被譚覺打斷，尷尬之下又縮了回去抱著自己來回搖，憨批的樣子逗得譚覺嘴角上揚。

這家伙不管何時都是有些搞笑在身上。

看著何壯壯沉浸在快樂中，譚覺想起前世這家伙雖然跟自己一樣在了七中實習，但最終沒能留下來。

畢業后回了老家縣城做了一名初中老師。

偶爾聚會，幾杯酒下肚開場白總是“如果當初我跟你們一樣留在省城......”

自己如今有了二次選擇的機會，或許可以幫一幫自己的好兄弟。

不為別的，就是想看看以后，這家伙的開場白還會不會是一樣的。

隨著最后一個名字念完這一次中文系實習的單位都分配結束了，教室里面也已經熱鬧的跟一鍋粥似的。

輔導員廢了姥姥勁才讓眾人重新安靜了起來。

交代完實習期需要注意的事情，用一段話做了總結。

“馬上大家的身份就要從同學們變成老師們了，實習是你們步入社會的預告，也希望大家能夠在接下來的這幾個月里面好好在實習單位里面學習，因為這將會是你們最后的一段不用操心生活不用擔心工作，安心享受學習的時光了，多年之后，你們都會珍惜這段時間的，好了今天的會議到這里結束了，大家散吧，下次再相見就是幾個月后了。”

只不過教室里的人情緒過于起伏，顯然沒有聽進去多少，心思早就飄到即將到來的實習生活當中去了。

唯獨譚覺默默然。

同樣的話，前世聽不覺得有啥，如今再聽一次，卻感觸頗多。

有句歌詞唱得好，只有經歷過才懂得。

相比于畢業后的種種，在校園的這段時間的確是最自由的。

于是，譚覺不自覺的鼓起了掌。

周圍幾個人聽見掌聲詫異的看了一眼譚覺，沒等他們作出反應便發現教室的另外一頭也有掌聲響起。

再然后便是接二連三的掌聲越來越多，最后整間教室掌聲雷動。

輔導員站在講臺上看著這一幕，一時間怔怔無言眼眶有些濕潤，對著同學們聚了一躬，什么話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