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怎么樣?”許肆追著福壽堂的郎中問。
那郎中卻是搖了搖頭,“我解不了那毒,你們另尋醫者吧?!?
言罷,竟是搖著頭從許肆面前走了過去,自顧自的做起了自己的事。
許肆冷冷地抬頭,他看了看這福壽堂,又偏過頭,睥睨著那郎中。
少年一身干凈利落的黑衣,雙眸中是許久未見的殺意。
一連問了諸多醫館,都不能救。
而許肆又不能向朝廷求助,若是向朝廷求助,就會暴露二人的行蹤,秦蓁只會被送去和親,許肆絕對不允許秦蓁屬于別人。
他挑眉,他心有不甘,秦蓁不能死。
少年伸手探了探袖中的峨眉刺,又一臉無害的轉身,一步一步地走向那郎中。
步履極輕,臉上還含著笑。
那郎中也沒意識到什么,只是輕輕瞥了一眼許肆。
“都說,醫者父母心?!痹S肆慢慢悠悠地到了那郎中的身邊。
“又言福壽堂的李大夫有妙手回春之能?!彼米笫州p輕捻起一旁放的藥材,又絲毫不在意的隨意一撒。
“能為什么不能救?”此言一出,狠厲漫上少年的雙眼,他將峨眉刺挑出,以極快的速度抵在李大夫的脖子上,“李大夫可想好了?是能救還是不能?”
李大夫也是被少年直直逼到角落里,“是真不能救……”
“如此這般么?”少年再次出聲警告。
“不過…你們可以去城南找夏娘子,她或許會有辦法。”李大夫剛說完就看見少年沖進內室,等再出來時,背上已是那名妖孽般模樣的人了。
……
一路上,秦蓁都很安靜,周遭也很安靜,許肆甚至都能聽見路邊小蟲的聲音。
他低頭看了看白鯨年。
他們三個人跟著當地的一個人直達城南。
等一間民宿突然出現在他們的眼前,許肆將秦蓁放下,他伸手扣了扣門,卻無人回應。
他又扣了扣門。
依舊安靜。
秦蓁依舊很安靜。
許肆卻猛地發力將門弄出很大的響動。
不過一會,一個小童出來了,“你們有事嗎?”
許肆看了看他,啟唇道,“求夏娘子出手相助……”
那小童卻伸手摸了摸許肆身上的衣服,他搖頭,“你是官家子弟,娘子行醫有個規矩,就是不治官家子弟,你們走吧?!?
白鯨年卻上前道,“我們不是官家子弟,我們是商人……”
那小童卻皺了皺眉,“商人?能穿這種料子的商人?你們是皇商?”
“快走吧,娘子不治你?!蹦切⊥麝P門之式,卻被許肆一把牽住衣領,小童被他扯到外面,又被許肆點了穴位,“治不治,我說的算。”
少年一腳踹開門,將少女抱起,竟是直直地走了進去。
“還請夏娘子相助?!鄙倌暾驹趫@中吼道。
園中種滿了桂花樹,不過這個季節,還不是桂花開的時候,在樹的后面是一間廚房,有人掀開簾子從里面走了出來。
又是一個妖艷女子。
只不過不是和秦蓁曲羚一樣的紅色,而是一身粗布衣衫,許肆細細打量了一番這個所謂的夏娘子,她頭上戴著頭巾,很舊。雙眼妖孽,是和秦蓁一樣的狐貍眼,但秦蓁年少,眼里是明媚與光彩,眼前這個女人的眸中卻是人間煙火氣,她的臉有些臟,應該是剛才在廚房里忙活造成的。
女人不在意的用手擦拭著臉上的污漬,“林稚呢?”
“在外面。”許肆回答道。
女人一邊擦著手,一邊抬頭看了一眼許肆,隨即又在身上擦拭著手上的水。
“官家子弟?”女人出聲詢問。
“不是。”許肆扯謊道。
“哦?”女人輕佻的語氣在空氣中蔓延,“你很面熟…像是在哪里見過。”
女人走向許肆,她滿眼妖孽模樣。
如果說秦蓁是未出山的狐貍,那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是貪戀上了人間生活的狐妖。
“我記得你,你叫許肆。”女人淡淡地說。
“娘子何以識得?”許肆問。
女人卻是將目光送向許肆摟著的秦蓁,只不過秦蓁臉上覆著面紗,女人無從窺視秦蓁的面容。
她伸手將一縷發絲捋到耳后,“你長的好看,我記得你?!?
許肆的眼皮不經意地跳了跳,這句話,秦蓁也說過。
“還請娘子出手相助?!痹S肆和她寒暄了這么久,當然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
女人笑了笑,“你是官家子弟,我不治你,你走吧。”
“不是我,是……”少年低眸看了看秦蓁。
“她也是官家子弟,我仍然不救?!迸搜粤T,正欲從許肆面前走過,卻被許肆的峨眉刺擋了去路。
“你若是不出手相助,我便殺了你。”少年赤裸裸的威脅道。
女人卻是毫不在乎的一笑,“你以為我會害怕嗎?許知杰有沒有告訴過你,死亡根本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親臨死亡,死亡卻不及你。”
女人伸手將峨眉刺一推,萬般嫵媚地看向許肆,“你摟著的這位姑娘正在臨近死亡,你也正在親臨死亡,死亡卻不及你,親眼看著自己的愛人死去,你會害怕嗎?”
言罷,女人卻突然笑了,“燕京最橫的許小少爺也會害怕么?”
許肆再次將峨眉刺抵在女人的面前,“救還是不救?”
“不救?!迸松焓謱㈩^巾取下,一頭青絲盡數垂下,“我累了,先去休息一會?!?
“果然和他爹是一個貨色?!毕哪镒有÷曕止玖艘痪?。
她將頭巾隨意地拿在手里,仰起頭,享受著日光。
狐貍享受陽光……山高狐貍野……
許肆看了看秦蓁,又看了看那女人,會是巧合嗎?
那女人走向對面的屋子,關門,園中只留了許肆和秦蓁。
許肆看著那扇關著的門,拿著峨眉刺的右手默默用力。
可怕的想法在他腦中炸裂開。
都說秦蓁的母親尚在人世,但卻始終不見其人。
二人如此相似,許肆的眼皮跳了跳。
為什么夏娘子這么痛恨官家?
為什么夏娘子的舉動和秦蓁都出奇的相似?
而且她姓夏。
只有一個原因,她是夏念桉。
秦蓁的生母。
女人在房中換好衣服,取代粗布衣裳的是一襲紫色的錦緞,她坐在鏡前開始描眉,勾唇。
卻聽見園中的人道了一句“還請首輔夫人出手救自己的女兒?!?
女人的動作驟停。
她起身,幾乎是奪門而出,“你說什么?”
許肆一手扯下秦蓁臉上的面紗,“難道秦夫人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認識?”
夏念桉不可思議地看著許肆懷里的人,“你說她是…是秦松的女兒?”
“是你的女兒?!痹S肆道。
夏念桉不敢相信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是首輔嫡女?!痹S肆繼續說。
夏念桉抬眼看了看許肆,又低頭貪戀的看著秦蓁。
“是清河縣主?!痹S肆的一言一語全部打在夏念桉的心上。
她伸手想要去碰秦蓁。
許肆卻帶著人往后退了一步,他挑眉,“看清楚了,這是秦蓁,是秦松和夏念桉的女兒,夏娘子,你是救還是不救?”
夏念桉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又是高興又是心急,“快把蓁蓁帶進來?!?
“你可不能進來?!毕哪铊駥⒃S肆拒之門外。
許肆張著嘴,想要說什么卻又無可奈何,“娘子請?!?
……
夏念桉先是給秦蓁把脈,然后皺著眉頭問,“你們遇到了漠城王族?”
“不知道,只知道是一個女子,似乎和白家有仇?!痹S肆在門外回答。
夏念桉開始為秦蓁施針,“蓁蓁中的是漠城王族才有的毒,照你這樣說,你遇上的應該是殷素素?!?
“管他什么素,我都不認識?!痹S肆回答道。
“你是怎么認出我的?”夏念桉問。
“眼睛很像?!痹S肆說。
夏念桉好奇的追問,“是嗎?”
“也不是很像,秦夫人的眼睛里少了點對人間的貪戀,反而是多了點對世俗的厭惡?!痹S肆貼著門,陽光照在他身上,少年一手把玩著峨眉刺,“可是你女兒的眼里是對萬物的眷戀。”
“你不好奇我為什么認識你嗎?”夏念桉走出門,偏過頭看向了少年。
許肆迅速轉過身來面對夏念桉,又暗暗將峨眉刺收了起來。
“我臭名昭著,我知道?!痹S肆道。
夏念桉卻笑了,“臭名昭著?”
許肆點頭,“不過,你既然認出了我,為什么沒有認出自己的女兒?”
燕京自然是有關許肆和秦蓁的傳言的,夏念桉偏安一隅,卻認識自己,那為什么不能認出秦蓁?
“因為我聽說,蓁蓁要去頤蘭和親,沒想到卻是和你私奔了。”言罷,夏念桉貪戀的看了看屋中,是那種母親對孩子的眷戀。
許肆點頭笑了笑,“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毕哪铊顸c頭應允。
“秦夫人既然在世,為什么不和自己的孩子一起?”許肆問。
夏念桉卻不言語了,她愧疚的看向屋內,“和一個虧欠了太多的人一起生活,我做不到。”
……
“阿肆…”屋內的秦蓁醒了,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極有風韻的女人,“姐姐,你好漂亮哦?!?
秦蓁又開始犯病了。
夏念桉對上秦蓁那一雙放光的眼睛,眼底洶涌,卻一滴不落,她將秦蓁一把拉入懷中,“可是蓁蓁,娘好想你,娘真的好想你?!?
僅一瞬,秦蓁的大腦宕機了,她有些無措的看向一旁的許肆,用口型來了一句,“腿痛?!?
許肆連忙上前,“秦夫人,蓁蓁的腿還沒好?!?
“是是是,是娘唐突了?!毕哪铊穹砰_秦蓁,用手將眼淚向上抹去。
秦蓁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婦人,似有些不相信的掐了自己一下,“嘶……”
她不出聲還好,一出聲,夏念桉和許肆一同上前問,“怎么了?”
秦蓁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有點餓。”
關于一覺醒來多了一個絕世美女的媽。
我是虧了還是賺了?
秦蓁在腦中飛快的盤算著。
夏念桉聞言,“我去給你煮些粥。”
我去,還會做飯!
目送著夏念桉離開,秦蓁憤恨地捶了一下床。
許肆好笑的看著她。
秦蓁卻道,“我真羨慕我爹?!?
“為什么?”許肆環著手臂,屈身傾向她。
“因為他有一個這么好看的老婆和一個這么好看的女兒!”秦蓁說完,還不客氣的眨了眨眼睛。
許肆噗呲一下笑出聲。
“嗯,你是燕京絕色?!?/p>